太子妃见皇后虽然兴奋,可眼中却现了疲倦之意,便起身道:“晟儿得找儿媳了,母后,您歇着,儿媳告退。”
皇后微笑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太子妃跪安退下,皇后轻轻舒了口气,当初她一力坚持为太子娶河东安氏嫡女为正妃,现在看来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个儿爽朗大方又不失温柔细腻,自娶了她,太子脸上的笑容比从前多了不少。
季无忧可不知道自己还没行除服礼,已经被三拨以上的人马给惦记了。她还在想着如何在除服礼之后顺利的融入真正的贵族小姐的圈子。有前世的经验,季无忧知道那些真正的千金小姐个个眼高过顶,极难接受一个突然闯入的入侵者,没错,因为好的婚嫁对象就那么几个,所以每当有新的贵族小姐出现在京城之中,便会被原来的小姐们当做入侵者加以排挤。
季无忧心里明白,除服礼后,她就得考虑择婿之事了。真正的贵族门户的小姐都是一落生父母就开始为之攒嫁妆,到了女儿**岁上,便开始张罗着看人家,这一看就要看上个两三年,才能挑出最合心意的姑爷,然后就是定亲,定了亲没个两三年的时间备嫁,那些小姐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千金小姐。
按这个时间表来算,季无忧知道自己除服之后的麻烦且着呢。除了陈老夫人,季无忧没有直系的长辈妇人,所以如何亮相这件事情就越发的为难了。
季无忧是死也不想让陈老夫人做为自己进入社交圈子的引路人。她深信若是由陈老夫人引着,她必会如前世一样,一步一步把自己逼的只能低嫁给逸阳伯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陈佑嘉。那陈佑嘉正是季无忧永远无法抹去的惨痛回忆。
十月初三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期盼中终于到了。这天一大早,陈国公主和太子姐弟二人便早早来到忠勇郡王府。此时的忠勇郡王府已经取下府中各处悬了三年的素纱花结,换上了各色五彩花结和簇新的各式宫灯,王府的下人们也都换下身上的素净旧衣,换上了新做的颜色衣裳。
王府的家丁们一水的青色衣帽,腰束松花汗巾,足蹬方口白底皂面新鞋,个个都新修了面,显得那么的干净爽利。王府的丫鬟们则是内衬浅青色细棉中衣,外套水红比甲,不过一等丫鬟的水红比甲是软缎的,头上也有两三样金玉珍珠首饰,二等丫鬟的水红比甲用是比软缎次一等的细绸,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有金的,只不没有镶嵌珠玉之物,三等丫鬟的比甲是棉布的,多以丝绒头绳和自制绢花装饰。
便是不了解王府的人往身上一瞧,便知道谁是几等丫鬟,这放在其他人的府中并不算什么,可是在忠勇郡王府这个只有两个小孩儿主子的王府里,就挺难得的了。
王府大门一开便迎来了如云贺客,卫国公穆国公等人早早就到了,便是淳亲王爷也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季光慎夫妻更是因为要帮忙,早在前一天就到了王府,当晚阖家都没回去,就是王府里歇了。
当陈老夫人带着儿子媳妇孙女侄媳妇侄孙子一行于辰时三刻到达忠勇郡王府之时,她委实被吓了一跳。陈老夫人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却没想到王府门前的车驾已经排出了一里多地,她这一行车马硬是挤不过去。
到忠勇郡王府道贺的都是有权有势的权贵之家,靖国公府在他们眼中还真不够瞧的,是以季重慎亲自下轿交涉,都没能开出一条直达王府大门的通道。
也不知道是这些看管马车的各府下人傲慢无礼还是他们事先得了主子的吩咐,总之就是两个字“不让”。
季重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来到陈老夫人的轿前低低回了话。陈老夫人恼道:“你可怎么说的?”
季重慎低低道:“儿子报了靖国公府的名号。”
陈老夫人咬牙切齿的恨声道:“糊涂,你为什么不报忠勇郡王府的嫡亲祖母?”
季重慎只得压下心中怒意,没奈何的再去交涉。好说歹说才有几家的马车往一处挤了挤,勉强挤出一条窄窄的通道。这才让陈老夫人一行挤到王府大门前。
今日王府正门开了,靖国公府抬轿子的便往仪门前走,走不到两步便被管家万三行拦了下来,他指了指东侧门,又颇有意味的看一眼在前头开路的靖国公府大管家季忠,这季忠就是当年来送喜帖,被打成烂狗头的那一个。
季忠心里一阵发寒,什么心气儿都没了,立刻乖乖的引着轿子走了东侧门,在陈老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明明王府开了仪门,她还是很没面子的从东侧门进了忠勇郡王府。
进了第一重门,男贺客下轿,女宾继续坐轿往里走。这也是就今日客人多,恐女宾们被外男冲撞着,否则今日到来的绝大多数女宾是没有在王府乘轿子的资格的。
陈老夫人带着儿媳妇侄媳妇,孙女儿侄孙子进内院。她完全没有想到,陈佑嘉这个侄孙子在她陈老夫人跟前是个孩子,可在其他人面前,他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早就过了可以自由在内宅行走的年纪。
季无忧是女主人,自当在二门迎客,她微笑着迎接每位来道贺的客人,尽管这些客人中少说有一大半并不是真心道贺,而是为了拉关系。
陈老夫人一行在二门前下了轿,往季无忧这边走来。季无忧虽然真心不想看到祖母二婶等人,可是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不能动气,必须维持一个女主人的最佳风范。
是以季无忧抢先上前两步,笑盈盈的唤道:“祖母,二婶……”待看到逸阳伯夫人孙氏之时,季无忧的明显滞了一下,然后才叫了一声:“表婶。”
看着堆了一脸讨好陪笑的孙氏,季无忧心中便涌起浓浓的恨意,前世她被迫嫁入逸阳伯府,最先给自己各种难堪的就是孙氏这个传闻中最没有脾气的婆婆。她变着法子的折磨自己,挖苦讽刺讥笑嘲讽,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更是堂而皇之的纵容陈佑嘉纳妾讨小睡丫鬟,看到孙氏,季无忧好象一下子掉入回忆的痛苦深渊之中。她要用极大的意志力去克制着,才能叫出一声:“表婶。”
孙氏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热络的去拉季无忧的手,口中还亲热的叫道:“忧姐儿,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瞧瞧,这出落的真象花骨朵儿一般。”
季无忧自是不会让孙氏拉到自己的手,她状似随意抬手抿了抿头发,便将孙氏之手避了过去。
此时更有崔嬷嬷怒斥一声:“大胆,郡主芳名也是能随意叫的。”
孙氏被崔嬷嬷喝斥的脸上挂不住,便看向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脸上也有些发烫,不免讪讪找补道:“也不是外人,亲戚里道的何必……”
“老夫人之意奴婢不敢认同,自来上下有分尊卑有别,若随便什么人都能直呼郡主芳名,这体统二字可往哪里寻去?”崔嬷嬷不等陈老夫人说话,便义正言辞的说了起来。直说的旁边的几位夫人连连点头,她们都有有规矩体统的人家,漫说是有尊卑之分,便是没有,女儿家的名字又岂是能在外头随便叫的。
孙氏只想着表示自己同季无忧的亲近,却不想已然犯了闺阁中的大忌。
陈老夫人心中很是不快,微微皱眉看向季无忧,眼中暗含一丝戾气。
季无忧却不怕她,只不过不愿意在自己的好日子里为孙氏这种人生气,便淡淡道:“崔嬷嬷,表婶虽非王府相邀,可过门是客,说过便算了吧。”
季无忧此言一出,简直比活活抽孙氏几记耳光还让她难受,孙氏尴尬的看向陈老夫人,指望着陈老夫人能替她撑腰,孙氏还不知道对上季无忧,便是陈老夫人也从没占到过一点点的便宜。
陈老夫人到底人老皮实,竟只打着哈哈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招呼客人要紧。”
季无忧也知道今天只能点到为止,并不能做的太彻底,便命丫鬟春竹引陈老夫人一行往里走,她还的继续迎接客人。
因着刚才那一出,在陈老夫人身后,明显憔悴许多的柳氏带着两个女儿,倒是一句怪话没说,只与季无忧打了招呼便默默往里走了。
而原本按着品级应该走的柳氏之前的孙氏却因为刚才的没脸而落在了后头,季无忧不想多看孙氏一眼,便远远的站着,打算等孙氏走过去再到门前迎宾。
孙氏走进二门,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垂着头的小丫鬟,起初季无忧并不曾留意,可是当那个小丫鬟路过季无忧身边之时,一股让季无忧窒息的特别香气突然冲入季无忧的鼻端,季无忧立时脸色大变,她几乎撑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只能靠在旁边的崔嬷嬷身上,哆嗦着伸出手指着那个小丫鬟,厉声尖叫道:“你是谁!”
在二门附近的所有人都被季无忧突然其来的厉喝惊呆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孙氏身边那个穿着翠绿中衣黄色比甲的丫鬟,绝大多数人都暗自惊讶,那不过就是个小丫鬟,今日来贺的女宾带着丫鬟是再正常不过的,萱华郡主何至于此?
而陈老夫人和柳氏还有孙氏,则是脸上立时失了血色,已经完全惊呆了……
☆、第六十二章
崔嬷嬷扶住季无忧,她那双温暖的手让季无感觉到踏实可靠,她侧头在崔嬷嬷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崔嬷嬷脸色大变,立刻上前一步遮住季无忧,厉声喝道:“江嬷嬷刘嬷嬷,将逸阳伯夫人的丫鬟带下去验身。”
崔嬷嬷此言一出,二门附近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孙氏更是一把死死的拽住身边的小丫鬟,将他扯到自己身后,尖声叫道:“你们不许过来。”
季无忧刚才的反应和崔嬷嬷的命令让在二门附近尚未走远的女宾们很是不解,可当她们看到孙氏的反常反应,便开始泛起了猜疑,虽说忠勇郡王府要给逸阳伯夫人身边的丫鬟验身是有些个欺负人,可是这孙夫人的态度却更令人不能不怀疑。难道那个小丫鬟的身份有问题?
季无忧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她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太好解释,只是此时还是维护闺阁小姐的名节更为重要,她快步走到观望中的几位夫人小姐,轻声道:“请诸位小姐先随本郡主到花厅用茶。此间之事回头必有解释。”
众位夫人也都不是白给的,立刻命自己的女儿随季无忧去花厅。那些小姐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顾不上对季无忧的排挤,只围在季无忧身边小声问道:“郡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季无忧轻声道:“等会儿崔嬷嬷会过来禀报的,到时我让诸位小姐一起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