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烃先是一怔,继而向无忌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看向无忧的目光。只是他收回了目光,却放下了自己的心。
庄煜比无忌还不高兴,只是他不是无忌,没有立场那么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怒意,只沉沉说道:“六皇弟近日可是疏于功课,将圣人之训都忘记了。”
庄烃看向庄煜,眼中含着一抹挑衅的笑意,淡淡道:“同五皇兄比起来,小弟的功课已经算不错了,夫子亦曾夸奖小弟的功课比五皇兄好上许多。”
庄煜并不擅长打嘴仗,他只擅长动手,用硬碰硬的拳头解决问题,果不其然在庄烃的挑衅下,庄煜腾的站了起来,眼看着他就要冲向庄烃同他打起来。
就在此时,皇后沉沉唤了一声:“煜儿!”这一声煜儿端地唤的沉稳有力,而庄煜则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定的站着没有冲将出去。
皇后这才沉声道:“煜儿坐下。”庄煜只得乖乖儿坐下,不敢再有一丝异动。这倒不是庄煜真怕皇后,而是他知道皇后身子不好,不愿意惹皇后烦心。
无忧见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庄烃不是好相与之人,日后少不得要多多关注他的动静。无忌一时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替五哥不值,狠狠的瞪着庄烃,五哥庄煜只有他能欺负,别人若想欺负就得先问过他的一双铁拳。
皇后也在暗暗叹息,她有些后悔把庄煜养成这般性子,早知道当初就该多教导他些权谋之术,也免得长大后在兄弟之间吃暗亏。
无忧脚上一直疼的厉害,她真的想快些回府治伤,便轻声委婉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时候不早,臣女也该请辞回家了。”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庄烃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道:“母后,儿臣请旨护送郡主回府。”
庄煜一见急了,立刻站起来也要说话。皇后却看了他一眼,淡淡摇头道:“六皇儿平日甚少出宫,对去郡王府的路也不熟,煜儿,你护送郡主和小王爷回府,好生照顾她们,不可有任何闪失。”
庄煜心中大喜,忙上前躬身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庄烃心中自是不服,可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只用略含了一丝失望的眼神看看皇后和无忧,然后躬身应了一声“是”,再没有任何争取的意思。庄烃越是如此,皇后对他的戒心便越重,历经后宫数度风云的皇后深知象庄烃这样的人,才是最最危险的。
庄煜先出去命人备了软轿,然后才回来对无忧说道:“无忧,我背你出去。”
无忧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五哥,我自己可以。”庄烃在旁边听无忧叫庄煜五哥叫的那般亲近自然,心里不由人的一个劲儿往外冒酸水儿,那股酸涩的滋味让他很是难受,这是庄烃在十三年中从来没有体会过去。他自然不明白这种感觉名为“吃醋”。
皇后见状低低吩咐了几句,她身边的大宫女孟雪便出去将软兜传至殿下,皇后对拒绝的无忧笑道:“好孩子听话,你脚不方便,可不敢吃劲儿,姨妈这里也不是别处,只坐着软兜出去,尽没关系的。”
庄煜也道:“无忧你听母后的,快坐上去吧,早些回府治疗脚伤,可不能耽误了。”
无忧这才道了谢由弟弟扶着坐上软兜,在皇后的目送中离开懿坤宫。庄烃等庄煜送无忧走后才一拍脑袋,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急急说道:“回禀母后,儿臣为郡主准备了赔罪的礼物,却忘记给她了。”
皇后自然看的出来庄烃的意思,便淡淡笑道:“你已替顺宁向郡主道了歉,礼物便不必了,否则知道的说你有礼,若不知情的人听说了,还不得指责郡主么?”
庄烃心里一沉,忙躬身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导。”
皇后淡淡道:“你明白就好,本宫要歇着了。”
庄烃赶紧跪下道:“请母后安歇,儿臣告退。”
皇后挥挥手道:“去吧。”
庄烃退下,皇后看着庄烃走远了的背影,轻声问道:“常嬷嬷,你说六皇子有何用意?”
常嬷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等皇后动问,她才上前躬身道:“回娘娘,六皇子今年也有十三了,再过两三年便要大婚,只怕是将主意打到郡主身上了。”
皇后点点头道:“怕是如此,若论年纪,诸皇子中也就煜儿和六皇子与无忧年纪相当,到底谁能娶无忧,还得看皇上的圣意。”
常嬷嬷想起方才听崔嬷嬷说的事情,忙躬身说道:“娘娘,老奴有事回禀。”
皇后知道崔嬷嬷找过常嬷嬷,便皱眉问道:“可是无忧无忌有什么为难之事?”
常嬷嬷忙道:“是郡主之事,好叫娘娘知道,那靖国公府的陈老夫人早早儿便开始算计郡主了。”
皇后面有怒意冷声道:“究竟是何事,快说清楚些。”
常嬷嬷便将从崔嬷嬷处听来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气的皇后双手发颤,恨声道:“好个狠心的恶妇,竟敢如此算计本宫的无忧,真当没有王法了不成。无忧是何等身份,岂是她能算计的。如今已然没了靖国公,她以为还能当稳所谓的靖国公老夫人么!”
常嬷嬷立刻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如今那府上还挂着靖国公府的牌子,听说他们二房的两个小姐一个庶出的爷儿还以国公府小姐少爷自居,在外头走动时动不动就我们国公府府如何如何。”
皇后冷笑数声道:“竟有这等事?看来那季重慎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被贬,真真不知死活。”
常嬷嬷道:“可不是如此,可怜郡主和小王爷已经开府另居,都不得安宁清静,真真是受尽了委屈。前日除服礼,若非王府下人机警,只怕郡主和一干千金小姐们的清誉就全毁在那陈佑嘉的手中了。”
皇后越发大怒,只问道:“此事可有人禀报到万岁面前?”
常嬷嬷揣测道:“今儿应该会有折子吧,前日到郡王府道贺的很有几位御史夫人和小姐。”
皇后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便先不要有什么动作,等等再说。”常嬷嬷应了一声,复又低声道:“娘娘,郡主是那般出色的人品,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怕惦记郡主的人家不在少数,老奴私下瞧着五皇子对郡主很上心,不如早早为他们定下亲事,正了名份之后别人便也没什么主意可打了。”
皇后想了许久,轻声道:“本宫也曾想过,只是无忧刚刚守完三年孝,若现在立刻定亲,这孩子又得在关在家中四五年,本宫想着叫她能松快两年,这才没有提出此事。横竖无忧的亲事得由皇上和本宫做主,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常嬷嬷忙道:“娘娘说的极是,可见得娘娘真的疼郡主疼到骨子里了。”
皇后叹惜一声道:“本宫自然要疼无忧,连同婉儿的份一起替她疼了,无忧这孩子可怜啊,小小年纪没了双亲,用稚嫩的肩膀替弟弟担起王府,可着大燕找找,有谁能象她这样。”
听皇后提到无忧过世的爹娘,常嬷嬷忙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老奴方才听说顺宁公主曾经辱骂郡主克父克母,郡主着实被气的不轻。”
皇后一听这话气的柳眉竖起,怒道:“有这等事,如何早不回话?”
常嬷嬷忙道:“郡主方才为了顾全大局而只字不提,奴婢怎好妄顾郡主的一片心意,只是这事不能不回娘娘,老奴这才在郡主离开后向娘娘禀报。”
皇后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方才缓声说道:“原来如此,本宫正在疑惑皇上如何对丽妃和顺宁惩罚如此之重,想必就是因为这句话了。本宫静养,懒的与丽妃计较,她倒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常嬷嬷立刻建议道:“娘娘,要不要出动中宫表笺?”皇后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必,皇上已经重罚丽妃,懿坤宫便不用有所行动了。常嬷嬷,传本宫口喻,从明日起命各宫嫔嫔恢复请安之制,锦棠宫就不必去传旨了。”
常嬷嬷起初不解皇后之意,只应声称是。她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过来,不由连连点头赞道:“娘娘这招真高!”而皇后却只是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不能拥有寻常女人有可能拥有的幸福。身为皇后,便注定了要与数不清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常嬷嬷又轻声说道:“娘娘,太后出宫礼佛数月,大概也快回来,到时若是解了丽妃的禁?”
皇后淡淡一笑道:“丽妃禁足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太后娘娘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违逆皇上之意,且等着看吧。倒是那陈老夫人要多加留意,太后对她的情份可不浅。”
常嬷嬷立刻应道:“娘娘请放心,老奴省得。”
皇后累了大半个时辰,精神头不济,便让人扶自己回寝宫休息,常嬷嬷见皇后那厌厌的样子,心中极为担忧,便是三年前重病了一场,已经调养了整整三年,也该调养的差不多了,怎么到现在不见好?难道是御医有问题么?是不是该把皇后每日所进的汤药悄悄找人验上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