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扭头一看,果然自这艘画舫正在缓缓下沉,他忙走到季无忧身边说道:“无忧妹妹,先到六皇弟船上避一避。”
季无忧点点头,庄煜先上了跳板,季无忌则紧紧扶着姐姐,三人缓缓走到了庄烃的船上,身后跟着侍卫和太监人们,自然,那个穿着鱼皮水靠,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贼人也被押了过去。
站在庄烃的船上回头一看,只见忠勇郡王府的画舫已经被江水淹到甲板,想来不用多久便会彻底沉入水中。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不禁生起一阵后怕……
☆、第七十一章
庄煜和无忌两人浑身往下滴水,不多时便将毯子打湿了,庄烃见了便说道:“五哥,郡王,先到舱中换下湿衣裳,再用些姜汤去寒,也免得被风吹了感染风寒。”
季无忧向庄烃颌身轻道:“多谢六殿下施以援手。”说罢拉着季无忌便往船舱走去,她此时只想让弟弟快快换下身上的湿衣裳,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庄烃笑道:“郡主客气了。”
庄煜走到无忧姐弟的身手,向庄烃说了一句:“六皇弟,多谢了。”
庄烃依旧温和的笑道:“五哥说这话可是见外了,我们是亲兄弟。”
庄煜点了点头,也走进了船舱。
庄烃看他们都走进去了,面上笑意渐淡,转身吩咐道:“去看看姜汤可熬得了,快些送上来。”
庄煜进船舱之时季无忧已经将无忌的外衣脱了下来,季无忌脸儿通红通红的,掩着中衣前襟跳脚叫道:“姐姐我自己来。”
季无忧见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居然害羞了,不由轻笑起来,站起来转过身子说道:“你自己快些换。”
庄煜看看背着身子的季无忧,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湿衣裳,便一把抓起榻上的衣裳跑进内舱,手脚并用换上干净衣裳,然后才走了出来。
此时季无忌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季无忧正帮他穿外衣,惹得季无忌一阵怪叫:“姐姐我自己来……”
季无忧没好气的嗔道:“你自己来。你怎么不说小时候还要姐姐帮你洗澡呢。”
季无忌大窘,立刻捂着季无忧的口低声叫道:“姐姐别说了。”
季无忧白了他一眼,利落的给无忌穿好衣裳,拿过一方极大的帕子裹住无忌的头发,飞快的擦拭起来。无忌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很不容易干透,这会儿又是在船上,若被江风一吹,最容易伤风头痛的,季无忧绝不允许弟弟在自己的照顾下生病受苦。
庄煜有些羡慕的看着被无忧擦头发的无忌,心中暗想若无忧也能这般给自己擦头发该多好。只是现在他也不过在心里偷便想一想,到底还是要自己扯过一条大帕子擦头发。这时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从外头走进来,屈膝说道:“请五殿下和小王爷用姜汤。”
庄煜略迟疑了一瞬,季无忧已经抢在头里拿过一碗姜汤送到弟弟唇边,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无忌,快趁热喝了。”
庄煜见了暗暗自嘲,便是庄烃有心想害他们,也不会蠢到明晃晃的在姜汤里下毒,若是在他们在画舫上出了事,庄烃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庄煜忙也拿过一碗姜汤吸溜着喝下去。季无忌见状只能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喝了大半碗姜汤,他刚觉得身上热乎起来,便摇着无忧的手撒娇道:“姐姐,我喝的好撑啊。”
季无忧却不依着他,硬逼着无忌把姜汤全都喝完。庄煜见自己明晃晃的被忽视了,只摇头笑笑,便挑开帘子出了船舱。季无忧听到动静向舱门方向看了一眼,浅浅笑了一下便又换了帕子帮无忌彻底擦干头发,替他梳了头戴上头冠,方才问道:“无忌,刚才发生了什么?”
季无忌一想起刚才之事便愤愤的说道:“刚才五哥的船突然失控撞上咱们的船,我扒着船帮往后瞧,正好看见水下有个黑影子闪动,就和五哥跳下去抓人。就是绑在外头的那个人,他正在我们的船底下凿船板,已经凿出铜盆那么大的洞。要不然我们的船也不能沉到江中。”
在季无忧盘问之时,庄煜来到甲板上,见庄烃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在审问那身着鱼皮水靠的贼人。庄烃看到庄煜走来,忙站起来问道:“五皇兄,怎么就出来了,可感觉好些了?”
庄煜笑道:“有劳六皇弟挂念,愚兄没事儿。这回真是得亏碰到六皇弟,要不然愚兄可要吃苦头了。”
庄烃忙笑道:“五皇兄言重了,小弟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怎么能不相助五皇兄。对了,小弟刚才正在审这贼子,不想这贼子牙口紧的很,竟咬死了不说,小弟正为难着。”
庄煜看着那跪在甲板上的凿船贼人,冷冷道:“六皇弟,你我兄弟岂是那审案之人,这种人直接送到刑部去也就是了,凭刑部之人的手段,还怕撬不开此贼的牙口。”
庄烃拊掌笑道:“着啊,小弟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是五皇兄英明。小弟得多跟五皇兄学习才是。”
庄煜笑笑道:“六皇弟太过谦了,父皇着我们入部学习,因愚兄去的是刑部,才略知一二,若是事关礼制,愚兄必定不如六皇弟多矣。”
这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说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和睦,可庄煜和庄烃心里都清楚,他们只是在逢场做戏罢了。
过了一会儿季无忧带着弟弟走了出来,季无忧向庄烃躬身道谢,“萱华多谢六殿下相助。不知可否请六殿下命画舫靠岸,我们要回府了。”
庄烃看着季无忧,刻意流露出一丝儿的不舍,迟疑的说道:“好,郡主稍候,我这便命船娘靠岸。”
庄煜见庄烃对季无忧态度有些异样,心中警铃大做,他清楚庄烃只比自己小一个月,也到了相看皇子妃的年纪了。庄烃的身份并不比他差多少,绝对是个劲敌。庄煜心中暗自忖度,是不是要回宫求求母后,也好早些把季无忧定下来。
因无忧姐弟在曲江上受了惊,也没了精神再走到曲江苑的大门口,季无忧便命人出去将轿子抬进曲江苑。季无忌自从下了画舫之后便有点儿打蔫,厌厌的没有精神,季无忧很是担心,便叫无忌随自己乘轿子,又命侍卫快马去请太医前往王府,一行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曲江苑。庄煜不放心,便也骑马跟了上去。庄烃看着庄煜和无忧姐弟一行人走远了,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寒意。
还在路上,无忌便靠在无忧的身上,没精打采的说道:“姐姐,无忌好累。”
季无忧心中极为担心,一叠声的催轿夫快些走,八个轿夫几乎飞跑起来,不到三刻钟便赶回了王府。此时,专精妇儿两科的孙太医也赶到了王府。
顾不上寒喧,季无忧扶着迷迷糊糊脸儿通红的弟弟下轿,庄煜见状心中大惊,忙抢上前来抱起无忌,便如一阵风似的冲到了离王府大门最近的鸡鸣斋,鸡鸣斋位于前院演武场附近,取闻鸡起舞之意,季无忌每日在此习文练武不缀,很是勤奋刻苦。
庄煜在宫中之时见过夭折的三公主刚生病时的样子,和季无忌现在的情形极为相似。庄煜的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极怕无忌同夭折的三皇妹得的是同一种病。
孙太医跟着赶到鸡鸣斋,无忧也追了进来。只见庄煜已经将无忌缓缓的放在床上,为他盖好了被子。而无忌此时脸越发的红了,嘴唇也有些干裂,他迷迷糊糊的叫道:“娘……好热……”之类的字眼,听得季无忧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
孙太医还未诊脉,只看了无忌的情形,双眉便拧了起来。他沉声道:“五殿下,郡主,请后退些,容老臣给小王爷诊脉。”
季无忧和庄煜略往后退,让孙太医上前。孙太医诊过脉之后脸色微变,立刻问道:“郡主,小王爷从前可曾见喜?”
季无忧脸色大变,惊慌的摇了摇头,孙太医见状不由叹了口气,沉声道:“从脉相上看,小王爷恐是见喜了。”
季无忧一听这话,身子晃了几晃便往后栽倒,庄煜眼疾手快,伸臂兜住无忧的身子,急切说道:“无忧你别慌,无忌身子一向极好,他不会有事的。”
季无忧强自稳住心神,喃喃道:“季无忧,你要撑住,不能慌,无忌一定不会有事的。”
孙太医是见到季无忧与季无忌同轿,刚才又见到庄煜抱着季无忌,便急急说道:“郡主从前可曾见过喜?”
季无忧点点头道:“我见过喜,我没事,我能照顾无忌。”
孙太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是太医,自然知道庄煜四岁那年就见了喜,如此一来,庄煜和季无忧都不会有被传染的可能。总算情况没有到糟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若然五皇子没见过喜,这事情可就大了。当今站住的皇子不多,五皇子又是养在懿坤宫的,这份量不言而喻。
孙太医是知道无忧姐弟情况的,他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郡主,从现在开始这院子得封起来,任何已经进来的人都不可再出去,包括老夫,所需之物全由人送到门口,再由院中之人取用。”
季无忧点点头道:“从此刻起王府上下人等全听您的安排,我只求保住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