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季重慎忙陪笑道:“嬷嬷误会了,家母并无此意。”

孟雪一向不喜欢陈老夫人,便冷眉沉声催道:“陈氏,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陈老夫人满心不愿接旨,却不能不接,只恨恨跪好将双手举过头顶,接了那道让她无比痛恨的明黄底凤纹圣旨。季重慎和柳氏扶着陈老夫人站起来,照例送上两只精美的绣金荷包,每只荷包里少说也得装上两只赤金锞子。

常嬷嬷和孟雪接过荷包,道一声告辞,便离开靖国公府。陈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连挽留吃茶的表面工夫都没有做。出大门之后,孟雪和常嬷嬷回头看看那悬在大门上的“赦造靖国公府”六个黑漆大字,相互看了一眼,如今陈氏已经被贬为从二品夫人,靖国公府的匾额可是再没理由高高悬于此处了,端看这陈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儿,会不会行事了。

常嬷嬷和孟雪走后,陈老夫人立刻喝道:“老二,快去打听那个贱种受了什么罚。”

季重慎正有此意,应了一声立刻出去打探。他在外头打探了足足了大半日,也没有听到一点儿有关季光慎被下旨惩罚的消息。他犹自不死心,索性直接去了季光慎府上。不听到季光慎被罚的消息,季重慎死也不甘心。

季重慎打听到季府所在,便立刻骑马赶了过去。只是他扑了个空,季光慎全家一大早便去了忠勇郡王府,府中只留管家看门。

季海出门一看是二老爷季重慎,眼中便闪过一丝怨恨之色,季重慎早就不记得季海是什么人了,可季海死都不会忘记季重慎是自己的大仇人。

季海有个比他大五岁的姐姐,曾在慈萱堂当差,被季重慎用强坏了清白,还怀上了孩子,结果季重慎却不肯负责,还诬陷季海的姐姐偷人怀了野种,季海姐姐羞愤难当,一头撞死在慈萱堂的影壁墙上。陈老夫人大怒,连收尸都不允许,命人将季海的姐姐用一领破席裹起,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啃了。季海的爹娘虽然知道真相,可是却没有能力为女儿洗雪冤屈一证清白,夫妻二人悲愤交加相继病死,只留下刚才才五六岁的儿子季海。

季海的表哥是季之慎的小厮,他求到季之慎面前,季海才有了生路,成为季光慎的小厮,分家之后季光慎便让季海做了管家,季海总算是熬出了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季海虽然不能立刻给姐姐报仇,可是不给季重慎好脸色还是能做到的。只见他双手反背到身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季重慎道:“季大人可是要求见我们老爷?”

只这一句话,季海便把季重慎气的七窍生烟,不住的跳脚。指着季海的鼻子大骂道:“狗奴才找死!”说着,季重慎抬手便想扇季海的耳光。

季海曾陪季光慎一起练武,手底下很有些真功夫,只见他身子一错手一格,便挡住季重慎的手,并用暗力将他弹出五六步远。

季重慎踉踉跄跄退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见个奴才都敢和自己动手,季重慎更加火冒三丈,只向跟着自己的长随喝道:“你们眼睛都瞎了么,还不快与老爷上去教训这目无主子的狗奴才!”

季重慎的两个长随对视了一眼,犹豫着不敢上前,且不说他们并不会功夫打不过季海,但只说这里从四品云门偏将的府门口,在这儿动手打人,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

季重慎一见自己的长随没动静,气的提脚一人踹了一记,喝骂道:“还不快上!”

两个长随被逼无奈,畏畏缩缩的走上前,对季海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季海冷冷一笑,这两个长随仗势欺人见风使舵是出了名的,便是他们知道厉害不敢认真动手,他也要教训教训这两个巴儿狗。

季重慎见两个长随还不动手,便又叫了起来:“还不快打!”两个长随没办法,便向季海挥起拳头。季海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上去,让那两个长随的拳头实实的砸到自己的脸上,打出了两团很抢眼的瘀青。

两个长随一愣,季海此时却得意的挑眉一笑,欺近两个长随狠狠在他们的肚子上各打了一拳。两个长随立刻佝偻了身子蹲了下去,哀叫个不停。季海的拳头很硬,一拳就够他们受的了。

季重慎不是傻子,他看出了季海的用意,气的大喝道:“狗奴才,你敢使阴招!”

路人见有人打架,纷纷围了过来,季海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便立刻大声委屈的说道:“季大人可冤死小的了,是您的两位长随上来殴打小人,小的脸上的瘀青总不能是自己打的吧。季大人,小的知道您心里不平,气我们老爷官升的比您快,品级比您高,可您也不能就这么打上门来吧。我们老爷纵是庶出的,那也是老国公爷的血脉,是您的弟弟啊。”

围观的路人本就不明就里,只是见季重慎的两个长随脸却干净的象没打过架一般,反而是季海这个打人的人,脸上赫然两大片乌青,瞧上去好不可怜,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被欺负的一个。再加上听了季海那番话,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弟弟升了官哥哥却气不平,还要打上门来逞威风,这是谁家的人啊,这么没有规矩!”

那个略知道些内情的人忙说道:“你连他们都不知道啊,我跟你说,那个老爷是靖国公府的二老爷,这里是刚立下大功的季将军的府第,昨儿季将军去靖国公府给他们老夫人请安,结果却被他们老夫人打破了头,唉,可怜季将军在边关奋勇杀敌,都全须全影儿的回来了,谁能想到这一回京,只是给嫡母请个安就能被打破头呢。真真是冤死了。谁想到今儿这位二老爷又打上门来,啧啧,京城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家,听说过打压庶子的,可从没见过狠到这般田地的,得亏季将军一早分了家,要不然还不得被嫡母嫡兄给挫磨死啊。”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原来是靖国公府啊,怪不得呢。自从四年前无忧姐弟和季光慎一家分出靖国公府之后,京城里便时时有不利于靖国府的流言,这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四年来都没有真正的平息过。只要一但有事,那些流言便会泛出来,让靖国府倍感压力。

季重慎见所有的人都帮着季海指责自己,气的脸色发黑,冲着季海大叫道:“狗奴才,你胆敢以下犯上,爷便是打杀了你也是应该。”

季海冷声道:“小的是奴才,却不是靖国公府的奴才,二老爷也不是小的主人,二老爷若是打杀了小人,就不怕被问个行凶杀人之罪么?”

季重慎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他气的七窍生烟完全没了理智,拽下挂在腰带上的解肉刀便向季海冲了过去。

一众围观之人大惊失色,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季重慎竟敢当街杀人,这人莫不是疯了!

季海当然不会让季重慎把自己杀了,可他也绝计不让季重慎轻松脱身,季海已经听到一阵急促跑来的整齐脚步声,他知道这必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士卒来了。季海心中主意已定,便在在季重慎冲上来的那一瞬间,将身子向左挪动三寸,避过季重慎的解肉刀,将胳膊送到了刀刃上,划出一条两寸长的血口子。

巡城兵冲到近前,驱散围观之人,便看到季重慎手握一把满是鲜血的解肉刀,在他的对面是捂着血流不止手臂的季海。

“怎么回事?”巡城兵的头领跑上前来厉声喝问。

季海立刻捂着手臂踉踉跄跄的跑到巡城官的面前,痛苦的说道:“大人,季大人要杀小人,大人救命啊!”

今日的巡城官是穆国公冯至忠的一个远房侄儿,对靖国公府之事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他立刻喝道:“岂有此理,凭什么人也不能当街杀人,来人,将杀人凶犯锁起来拿回五城兵马司问话。”

两个巡城兵冲上前不由分说将季重慎五花大绑起来,季重慎这时才从刺伤季海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便立刻大喊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能进五城兵马司的都是有后台之人,谁会怕季重慎这个过气的六品小官儿,于是季重慎叫的越响,士兵们便捆的越紧,有个士兵实在不想听季重慎的鸡猫子鬼叫,便抢了旁边一个老头手里正转着的铁核桃,将两个铁核桃全都塞进了季重慎的口中。这下子季重慎可就再也叫不出声了。

巡城官得知季海是季府的管家,便向手下喝道:“去叫个大夫过来给季管家瞧瞧伤。”

季海忙躬身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小人之伤并不重,回头自己去瞧大夫就行了,万不敢耽误大人的公事。”

巡城官笑笑,向季海点了点头,命手下带上季重慎返回五城兵马司。季海看着季重慎被拖拽着的背影,眼中有一抹畅快的笑意。

季重慎的两个长随彻底傻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老爷不就是出来打听个消息么,怎么就变成杀人凶犯被带到五城兵马司去了。回过神来,两人撒开脚没命的往靖国公府奔去。

季海并不理会季重慎的两个长随,只转身进门,命门子将大门紧紧闭上。至于那两个长随会如何向陈老夫人回禀,季海完全不在意。

陈老夫人在家里等消息等的心焦火燎,却只等来了满面惶恐的季重慎的长随,两个长随也没敢歪曲事实,只说老爷刺伤三老爷府上的管家,被巡城兵马司的人正好撞上,如今老爷已被锁拿进五城兵马司,请老夫人快去救老爷。

陈老夫人一听这个消息,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这大半天她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

陈老夫人一昏倒,满府里能做主的人就只剩下柳氏一个了。邓嬷嬷命珍珠翡翠珊瑚碧玺救醒陈老夫人,她自己则立刻跑去欣泰院,大叫着冲进上房,直着嗓子喊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宋嬷嬷正在陪柳氏说话,听到邓嬷嬷的大叫赶紧跑出来低声叫道:“嬷嬷你大喊大叫什么,若是惊了夫人可怎么是好!”

邓嬷嬷只将宋嬷嬷往旁边一拽,便冲到内室冲着刚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的柳氏叫道:“夫人,可了不得了,老爷杀了人,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去了,老夫人听到消息已经昏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氏脸色大变,身子晃了两晃眼看着就要歪倒,此时宋嬷嬷冲进来,一把搂住柳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急急道:“夫人千万稳住,您这会儿可不能乱了阵脚,您还怀着孩子呢。”

柳氏是宋嬷嬷奶大的,靠在宋嬷嬷的怀中,柳氏心中立刻踏实了许多,她双手放在小腹上,神情渐渐安定下来。

邓嬷嬷见柳氏明明被自己惊的就要摔倒,偏有个宋嬷嬷杀出来,一句话便稳住了柳氏,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不由在心中暗恨宋嬷嬷多事。若然在此时柳氏也出了事,这国公府的女主人便能换成她的女儿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