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她立刻结印收功线结束作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钵盂中的水倒入香炉之中,将那一缕头发塞进了衣袖之中,再将香案恢复原状,将身上的道袍并作法用的诸般法器都藏到了香案下的暗屉之中。
换回嬷嬷的装扮,吴道婆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小隔间,藏于西里间的净房之中,好等过会儿人多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
秋华秋霜进寝房收拾,恭嫔也快步走了进去。她走到里间的拔步床前,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偷窥之后,恭嫔便立刻绕到床后进了小隔间。
让恭嫔意外的是她根本没有看到吴道婆,甚至连做法的痕迹都被打扫的差不多了。恭嫔心中一松,立刻出了小隔间低声唤了起来:“嬷嬷……嬷嬷……”
“娘娘,我在这里。”吴道婆听到恭嫔的声音,忙走出净房对恭嫔低声说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害贫道不得不损了真元提前结束作法。”
恭嫔一心的焦虑在听完吴道婆的话后全都消除了,她只紧紧攥住吴道婆的手急急问道:“仙姑,做法成功了么?”
其实吴道婆心里明白做法并没有成功,可是她绝对不会这么告诉恭嫔,只点头道:“自是成功了。本功损了三年本命真元,岂有不成功之理,娘娘,你还没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恭嫔忙将迁宫之事简单说了一回,吴道婆比恭嫔敏锐的多,一下子便发觉此事不对劲,只怕是祸非福,她忙说道:“娘娘,莫不是贫道之事走露了风声,皇上这是来抓贫道了?”
恭嫔此时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能告诉吴道婆,她还指着吴道婆为她做法,好让她成为隆兴帝的宠妃,进而登上后位成为中宫之主,所以恭嫔必得稳住吴道婆,便笑着说道:“仙姑多虑了,我皇儿大婚在即,按规矩我也该进位份了。”
吴道婆于宫庭之事并不很了解,况且她还在依附恭嫔好藏身宫中,耐心等待着萱华郡主季无忧及笄后的元红。所以吴道婆便说道:“既然要迁宫,那贫道还是扮成刘嬷嬷。只说贫道从宫外回来了。”
初三那日吴道婆开始做法之前,便当着众人之面向恭嫔请假出宫探亲,恭嫔自是无不答应,于是暮雨殿之人眼看着吴道婆走了出去,却不知道她悄没声息的偷偷潜回了暮雨殿,还藏身于小隔间中开坛做法。
因为吴道婆已经结束作法,恭嫔心里便踏实起来,她走出寝房,向院中众人说道:“快进来收拾东西吧。”
陆柄见恭嫔将院中的嬷嬷宫女都叫进寝房收拾,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恭嫔必是打了混水摸鱼的主意,可惜她这主意终将落空,今日陆柄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就在吴道婆一口舌尖血喷出之时,敬肃公府的庄烃和正在睿郡王府中与同伴一起吃饭的却邪同时叫了一声:“春花……”庄烃是独自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的,所以没有其他人听到庄烃的叫声,而却邪却是和含光龙渊飞星三人一起吃饭的,所以那三人全都放下筷子看着却邪,怪笑着问道:“春花是谁?”
却邪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春花”是什么人,刚才他只觉得心口一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与却邪最要好的飞星知道却邪的小心思,只笑着打趣道:“却邪,你叫错了吧,若是让你春晓妹妹知道了……哼哼!”
却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叫出春花这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春花就是吴道婆的俗家本名。吴道婆那一口鲜血喷出,立刻与庄烃与却邪的鲜血相融,而庄烃和却邪的血因为是没有血缘的男子之血,反而不能相融,是以这场作法便等同于吴道婆为自己和庄烃却邪三人作的法术。故而庄烃和却邪都突然叫出了“春花”这个名字,一场为期三个月的孽缘就此开始。
庄烃和却邪在叫完“春花”之后,都站起来往外走。庄烃是主子,在敬肃郡公府里没有人敢管他,他只吩咐一句要进宫,管家便立刻替他备下车轿送他进宫。可却邪就不同了。
却邪起身往外走,四个小厮中年纪最大的含光一把抓住却邪问道:“正吃饭呢,你要去哪里?”
却邪身不由己的说道:“我要进宫找春花。”
却邪的话将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吓了一大跳,龙渊和飞星忙也冲过来死死抓住却邪,焦急的大叫道:“却邪你疯了啊,说什么进宫找春花,春花到底是什么人,与宫中有什么关系?宫里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却邪气恼的乃开含光龙渊飞星三人,愤愤叫道:“不要拦着我找春花,我要与春花成亲……”
含光是四个小厮中年纪最大头脑最灵光之人,他一听却邪话里的意思不对,象是撞客了一般,立刻果断的一记手刀劈向却邪的后颈,却邪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上。
龙渊的飞星两人傻呆呆的看着含光,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脾气暴躁的龙渊才跳起来指着含光大叫道:“含光你疯了,打却邪做什么?”
含光厉声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却邪中邪了么?不打晕他,难道叫他出去闯祸么?”
龙渊和飞星都没话可说了,含光上前抓住却邪的双肩,对龙渊飞星叫道:“还不快帮我把却邪抬到床上去。”龙渊飞星“哦”了一声,一人抓住却邪的一条腿,将他抬到里间的炕上。
含光站在炕边看着却邪,双眉紧紧拧着,他双手抄起环于胸前,沉沉问道:“龙渊飞星,你们说若是却邪醒来后还要进宫可怎么办?”
飞星抓抓头,无奈的说道:“那就只能把却邪绑起来了,等王爷回来再想办法。”
含光点点头道:“有道理,飞星你聪明了,龙渊,还不快按飞星说的去做。”
龙渊傻乎乎的应了一声,立刻去找来绳子将却邪五花大绑起来。等他绑好之后才发觉有些个不对劲,绑却邪的主意是飞星出的,执行人是他,合辙就没含光什么事,等日后却邪清醒了,要算今日之帐,倒霉的只是他是飞星,含光这个死狐狸又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哎呀我怎么就样笨!龙渊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含光笑着看了他一眼,龙渊想问题总是慢半拍,不过这也比飞星强许多,飞星到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含光摇了摇头,用看笨蛋的怜悯眼神看了飞星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却邪,我先出去了。”说完含光就走了出去。
飞星这会儿才有些回过味儿,他看向黑沉着脸同自己较劲的龙渊,疑惑的说道:“龙渊,我们该不是又上含光的当了吧?”
龙渊气咻咻的喝道:“你说呢,笨蛋!”
飞星气道:“对,我是笨蛋,那你是什么蛋?你是聪明蛋,怎么也被含光骗了?”
已经走出门的含光听着龙渊和飞星在争论他们是什么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三个异姓弟弟个顶个儿都是活宝贝,与他们在一起,日子真是快活极了。
再说庄烃,他坐着轿子来到宫门,递牌子求见。隆兴帝正在懿坤宫中与皇后太子等人一起等待陆柄回来复旨,不想陆柄还没有回来,庄烃却在宫外求见了。
若说谁是隆兴帝此时最不想见之人,绝对非庄烃莫属。只不过隆兴帝虽然在感情上不愿意见到庄烃,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放庄烃进宫,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庄烃被批准入宫,隆兴帝以为他会先来懿坤宫向自己问安。不想等了许久,庄烃也没有来到懿坤宫。隆兴帝便查问起来。这一问,才知道庄烃进宫后便直接去了锦棠宫暮雨殿,连一丝一毫到懿坤宫的意思都没有。
隆兴帝勃然大怒,拍着椅子扶手愤怒大骂道:“逆子,逆子……”
皇后见隆兴帝气的脸色发青,呼吸声极为粗重,她忙上前轻抚隆兴帝的前胸为他顺气,好一会儿才让隆兴帝的情绪稳定了些。而此时自太子以下,庄煜无忧无忌全都跪在隆兴帝的面前,求隆兴帝不要气坏了身子。
隆兴帝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孩子们,长长吐了口气,缓声道:“你们都起来吧,与你们无关,都是那逆子之罪。皇后,命人去锦棠宫传朕口谕,着胡氏与那逆子到懿坤宫见驾。”皇后应声称是,立刻亲自去安排。
懿坤宫中众人都不知道,此时锦棠宫暮雨殿里已经彻底乱套了。就算是见多识广处乱不惊的陆柄,都已经被庄烃雷的外焦里嫩,半晌回不过来神了。
原因无他,只因庄烃获准进宫之后便直扑暮雨殿,他目标极为明确的直冲向恭嫔寝房,与正带人走出来的恭嫔撞了个正着。庄烃只胡乱叫了一声“母妃”,便一把抓住跟在恭嫔身后的吴道婆,用无比深情的声音唤道:“春花,我来娶你了……”
恭嫔脸色大变,她扑上前拼命想拉开庄烃抓住吴道婆的手,可是庄烃抓的极紧,恭嫔根本就拉不开。而吴道婆也因为受惊过度而僵在当场,完全忘记了挣扎。
还是陆柄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捏住庄烃的左肩,才让庄烃吃疼不过松开了抓住吴道婆的手。可是他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吴道婆,那目光完全是热恋中的情人的目光。恭嫔一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她立刻扑上前撕扯着吴道婆,尖声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老贱人……”
吴道婆今年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比恭嫔足足大二十多岁,不是老贱人又是什么。
吴道婆先前也愣住了,等庄烃叫出那句:“春花,我来娶你了……”吴道婆妈就象是被触动开关一般,立刻切入热恋状态,她努力睁大小小的三角眼,深情款款的看着庄烃,用与她年纪极不相衬的娇柔声音唤道:“你怎么才来呀……”
“呕……”陆柄听到身后传来呕吐之声,他用眼角余光一扫,原来是个小太监被恶心的吐了。陆柄皱眉瞪了其他几个也捂着嘴做势欲吐的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赶紧越发用力捂紧嘴,并且背过身去,实在是不能看,若再看下去,昨儿吃的东西都得被恶心的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