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2 / 2)

冯至忠将庄烛的随从交给马尚书,然后来到淳亲王爷面前说道:“回禀岳父大人,永郡王世子的随从都带到了,自他们被带往五城兵马司,便一直分开单独关押。”

淳亲王爷点点头道:“甚好。”分开关押便没了串供的可能,只要分开去审,然后再一对口供便能辩别真伪了。

永郡王爷见了这个阵仗,又见睿郡王完全没有一丝怯意,心中不免犯了猜疑,难道真不是睿郡王杀害了他的儿子?

永郡王妃却不管这些,只大叫道:“快带李福上来。”

李福正是跟在庄烛身边的管事,也就是那个率先污蔑庄煜杀死庄烛的人。

诚亲王爷点点头,立刻有人下去将李福单独带了上来。李福一看到自家王爷王妃都在场,便立刻长了胆子,扑跪到永郡王夫妻面前,声泪俱下的哭道:“王爷,王妃,您们要为世子爷做主啊,睿郡王打死了世子。”

永郡王妃又要发狂,这时穆国公冯至忠上前说道:“岳父大人,可否让小婿问上几句?”

淳亲王爷知道自己的女婿对审案断狱之事极有兴趣,也常与马尚书交流心得经验,便点点头说道:“好。”

穆国公走到李福的面前,很平淡的说道:“李福,你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一遍,记住,要将每个细节都说清楚,有一点说的不清楚,今年送往黑山石场的犯人就要多一个了。”

黑山石场远在朔方,最是苦寒不毛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石头,各种品相极佳的上等玉石,黑山石场是皇家采石场,每年要往京城运送数万斤的璞玉。据说所有发往黑山石场的犯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黑山石场是每一个做奸犯科之人的恶梦。

李福吓的脸色发白,与被送往黑山石场比起来,他情愿自己被一刀杀了,至少还能落个痛快,不至于在黑山石场受尽煎熬折磨才凄惨死去。

见李福脸色大变,穆国公才又说道:“若是你如实回禀,自然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京中。”

李福抬头看看永郡王夫妻,又看了看淳亲王爷和睿郡王爷,当他看到忠勇郡王之时,无忌立刻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李福,大有李福敢撒谎就活撕了他的架势。

李福在心中权衡再三,对被发往黑山石场的恐惧到底占了上风,他跪在地上,垂下头如实说了起来。李福从庄烛看中了忠勇郡王正在谈价的西洋船说起,将庄烛怎么强买西洋船,怎么与忠勇郡王发生冲突,又说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这才惹怒了睿郡王,睿郡王又如何打了世子一拳踢了他一脚,分别打在什么地方,如此种种全都细细说了出来。末了,李福说道:“世子爷带着我们走了,走出十数步忽然摔倒在地,小人想去扶世子爷起来,可是世子爷已经没了气息。”

永郡王妃腾的跳起来指着庄煜的鼻子叫道:“睿郡王,你还不承认是你杀了烛儿?”

庄煜冷声道:“永郡王婶,你认为庄烛所为是必死之过么?”

永郡王妃厉声道:“当然不是,我烛儿不过想买个小玩意儿,他有什么错!”

庄煜冷声道:“既然王婶认为他没有必死之错,本王又有什么理由非要至庄烛于死地呢。父皇圣寿在即,难道本王会为睚眦小事而妄动杀机么?”

永郡王妃惯会胡纠蛮缠,她只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讨好你的小舅子而下毒手!”

无忌一听这话气的满脸通红,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红檀惊堂木,手中暗运内力一握,然后在永郡王妃面前伸开手掌,只见那方红檀惊堂木两头掉落在地,无忌的手心里还握着许多红檀木粉末。一阵风吹过,将无忌手心中的红檀木粉末吹落一地,无忌冷冷说道:“永郡王妃,你儿子的骨头会比这惊堂木硬么?我若真要教训他,何须五哥亲自动手,只轻轻一捏,他的骨头就会象这惊堂木一样。”

永郡王妃都吓傻了,她如何能想到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有如此神力。她的独子庄烛今年十三岁,养了一身肥膘肉,却是个吃饭都嫌碗沉的人。

永郡王爷有些打颤的说道:“我知道了,是你用暗力害了烛儿。”见识到无忌的神力之后,永郡王爷便有了新的指证对象。

无忌冷声道:“你们一会儿说五哥杀了庄烛,一会儿又说是本王杀的,本王倒想问问,庄烛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永郡王夫妻哑口无言,还是坐在上首的淳亲王爷沉声说道:“庄烛体表只有轻微瘀伤,并不致命,内里,永郡王不同意验尸,仵作无法查验。”

庄煜看向永郡王夫妻冷声道:“你们污陷本王杀死庄烛,却又不肯让仵作查清死因,难道就是想让本王不明不白的背黑锅么?”

永郡王夫妻两人对视一回,查清儿子的真实死因与保存儿子全尸之心激烈斗争起来。最后,永郡王妃说道:“验。”

永郡王这才说道:“本王同意验尸。”永郡王妃听到“验尸”二字,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她们连油皮儿都不曾擦破过的儿子啊,这就要被人开膛破肚了。

淳亲王爷立刻命人去告诉马尚书,让他安排刑部最有经验的老仵作给永郡王世子验尸。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永郡王妃又指着远远跪在堂下的随从们哭道:“叫他们上来一个一个的说。”此时永郡王妃连李福都不相信,她不相信那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只打了庄烛那两下。

一时各个随从依次被带上来,起初都是躲躲闪闪的指证睿郡王庄煜是杀人凶手。因为在西市之时李福已经这么叫出声的,所以众侍卫便没有去指认忠勇郡王季无忌。在这些侍卫的眼中,那忠勇郡王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他能有什么本事杀人。反而睿郡王是领兵之人,对他来说杀个把人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同是指证睿郡王庄煜,可是每个侍卫的说辞都不太一样,堂上之人一听便能听出这里面有问题,此时不必淳亲王等人多说什么,永郡王夫妻也觉出事情不对劲儿了,难道他们独子的死真的别有隐情,与睿郡王忠勇郡王真的不相干?

等穆国公一说要把那些随从送到黑山石场,随从们便都吓的实话实说了。果然与李福所言一字不差。至此,永郡王夫妻心中便有数了,他们儿子的死只怕是真的与睿郡王和忠勇郡王无关,其中必然另有内情。

只是心里虽然那么想的,永郡王夫妻却不会表现出来,在涉及到切身利益之时,这夫妻二人便会出奇的一致精明。儿子已经没了,那么便要以此为由争取最大的好处。

审完所有的随从,大约用去近一个时辰,此时仵作也已经验尸完毕,马尚书带着详细填写的尸格前来向淳亲王爷回禀。

淳亲王爷看罢尸格,便沉着脸将尸格递于永郡王,冷声道:“你自己看吧。”

永郡王爷将尸格接过来一看不由呆住了,永郡王妃见状劈手抢过尸格,睁大眼睛看了起来。当她看到仵作给出的结论之时,立刻尖叫道:“这不可能!烛儿从来都没有犯过心疾,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心疾猝死?”

马尚书很淡定的说道:“世子过食肥腻,五脏六腑堆积的油脂实在太多,以至于堵塞血管,使鲜血不能进入心脏,世子才会猝死于西市。”

永郡王妃愣住了,永郡王爷突然指着永郡王妃大叫道:“都是你惯着烛儿,他爱吃肉,你便每日由着他,烛儿才十三岁,便重达一百八十斤,是你害了本王的儿子,你还本王儿子……”

永郡王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伏在永郡王脚旁放声痛哭。

庄煜无忌还有冯至忠都愣住了,这样的结果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用简单直白的话来说,庄烛是活活把自己给撑死的。这样的死法,对于皇室子弟来说,的确是很惊悚。他又不是吃不起,何至于每顿都是象没有下顿似的,拼命塞那些油腻之物呢。

有了结果,淳亲王爷自然要立刻进宫回禀,庄煜和无忌两人对视一回,他们总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儿,若说庄烛是肥死的,他怎么会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与他们发生冲突之后才肥死呢?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庄煜得与淳亲王爷一行人一起入宫,他向无忌使了个眼色,无忌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对淳亲王爷说道:“淳亲王爷爷,无忌想回府了。”

淳亲王只当是无忌累了不想进宫,便点头说道:“行啊,至忠,你送无忌回府。”

穆国公赶紧躬身应了,两人先送淳亲王等人离开。等淳亲王一行走远了,穆国公方对无忌笑道:“你这孩子又搞什么鬼儿,去吧,舅舅在马大人的书房等你。”

无忌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多谢舅舅。”便撒腿跑开了。

无忌跑到殓房之时,白发苍苍的老仵作刚刚把庄烛的尸身收拾利落,拿出来的检查的内脏一样不少的都放了回去,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缝合,无忌跑进殓房低声叫道:“先别缝!”

老仵作手下一颤,他忙抬起手来转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无忌笑着说道:“老宋,是本王。”

老仵作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小王爷,在殓房里突然出声是会吓死人的。”

无忌笑道:“别人怕,你老宋恩还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