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还好,可瞧着宁王侄你气色倒不太好,可是近日身上不自?”淳亲王爷话里有话说了一句,让宁王心中一凛,忙打着哈哈笑道:“多蒙王叔关心,小侄也还好,不过春日偶尔咳嗽几声,倒也不要紧。”
说话间便到了设宴春华殿,肩舆停下来,两个内侍上前扶着淳亲王爷起身,淳亲王爷如今到底一年老似一年,腿脚都不如从前灵活了。宁王本也想上前相扶,可他一想刚才淳亲王爷说过话,便将刚刚伸出一半手缩了回来。他还是象从前那样装木讷比较好。
酒宴齐备,隆兴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举杯说道:“这一杯酒,算是朕与诸位臣工先陪个不是。”
众亲贵一听这话都吓傻了,皇上给自己陪不是,这得出了多大事情啊,难道皇帝要……身为亲贵,难免会做些仗势欺人不法之事,难道是自己做下事情发了,皇帝这是要先礼后兵呢。
众亲贵越想心中越害怕,忙都离席跪下,连声说道:“臣不敢,臣万死……”之类请罪场面之言。
隆兴帝右手执杯,左手往上虚抬,大声道:“众卿平身。”
众亲贵听着隆兴帝语气并不象是要治谁罪过意思,便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到自己席位上去,还是站席外心里能踏实一点儿,至少跪下请罪比较方便。
隆兴帝垂眸看着阶下众人,继续说道:“众卿应该都听说了睿郡王遇刺之事吧?”
众亲贵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已经听说了,那刺客着实可狠,很该将之擒住千刀万剐才是。”
隆兴帝沉声道:“众卿所言极是,朕必要将那刺客擒住千刀万剐。只是……”
除了宁王之外,其他亲贵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与那刺客连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自然不会受到牵连。可是宁王心里却加不安了,刚才进宫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猜测,隆兴帝话证明了他猜测,果然这场宫宴是为了睿郡王被刺之事而设。只是设宫宴并不能将刺客抓出来,这隆兴帝葫芦里到底卖是什么药?
宁王悄悄用手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千万不能乱了方寸,他心里很清楚隆兴帝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只要他不慌不乱,就一定能蒙混过关。
想到那刺客之事,宁王真是恨直咬牙,要不是那刺客与他有着极亲近关系,让他不得不保下刺客,宁王都想将那刺客直接灭口丢到乱坟岗子去,让隆兴帝彻底无迹可寻。
隆兴帝高高下,对于底下众位亲贵脸色神气看一清二楚,装出来轻松与真正轻松还是有区别。隆兴帝敏锐察觉宁王有些异样,他轻松显得很不自然。隆兴帝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是他?不会吧,他这些可一直老实很,手中又没有兵马钱粮,他有这个能耐?”
“事发之后朕立刻下旨封闭内城,所以那刺客仍内城之中并未逃出,但禁军与五城兵马司搜遍内城大小街市店铺都未发现贼人行迹,朕以为那贼人必是潜入亲贵府第藏身。故而朕请诸位爱卿进宫赴宴,也算是朕先给诸位爱卿陪个不是,回头诸位爱卿出宫之时,各领一队禁军与内侍回府,务必严格清查府中人口,让那贼人无处藏身。”隆兴帝将自己安排一口气儿说出来。
众位亲贵听了却是面上微微变色。要知道如今谁府上没有点儿僭越之处,倘若被那些惯会无事生非内侍挑出来,便是府中没有藏匿刺客,也得落个僭越之罪。这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隆兴帝心情好不意,抬抬手也就过去了,多事后做些个整改官面儿文章也就罢了,可是万一隆兴帝心情不好必会从重处罚他们,罢爵抄家都是轻,往重里说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隆兴帝自是知道阶下众人心中担忧,便沉声说道:“此番朕只清查人口其他一律不问。”
众位亲贵听了这话心中才踏实一些,隆兴帝素来是言出必行之人,他若说了不追究其他便一定不会秋后算帐。吃了这粒定心丸,亲贵们忙都躬身说道:“只要能找出刺客,臣等做什么都愿意。”
有那等机灵甚至跪下说道:“臣启万岁,擒拿刺客要紧,臣请立刻领禁卫与内侍出宫清点府中人口,待拿下刺客后再领皇上赐宴。”
众位亲贵一听有人这么说么,忙都附和起来。于是乎大燕历史上一场宫宴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众位亲贵各自带人回府清点人口。因为隆兴帝注意到宁王有些微异样,便命陆柄派出四个是机灵不过内侍与虎卫禁军一起随宁王回府。
宁王心中暗自叫苦,那虎卫禁军是难缠,竟是贴身跟随他左右,直到进入宁王府,宁王都没有找到机会给宁王妃发个暗号,好叫她提前做好准备,将那名刺客藏严实一些。那怕是暂时藏到卧房里不怎么透气夹墙之中,也能躲过禁军与内侍搜查。
宁王妃正王府之中犹如困兽一般房里走来走去,却听到门外传来小丫鬟叫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宁王妃闻言大喜,飞冲到门口拉开房门跑了出去,急切问道:“王爷哪里?”
小丫鬟没想到一向娴静王妃会突然冲出来,被吓了一大跳,猛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子,她赶紧跪下说道:“回王妃娘娘,王爷刚进了大门,王爷……”
宁王妃心情极为激动,有种失而复得惊喜,她甚至等不及小丫鬟将话说完便提起裙子飞也似奔了出去。
“王爷,王爷……”宁王妃边跑边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正与带队禁军校尉冯陈说话宁王隐约听到王妃叫声,不由神色一滞,立刻高声说道:“冯校尉请到正厅用茶,本王这就命管家召集府中所有人口到前院集合。”
宁王声音不小,宁王妃自是听到了,她猛收住脚步捂住嘴,只略略停了片刻就转身往东院疾步走去。
“虎子,跟姐姐走。”宁王妃径直来到东院正房,猛推开房门低声叫了起来。
一个躺榻上中年男子猛跳了起来,皱眉说道:“姐姐你要我去哪里,我昨天累半死才好不容易脱身,还没歇过劲呢。”
宁王妃着急低声叫道:“还不是你闯祸,如今禁军来搜王府了,现你姐夫正前头挡着,你跟姐姐去藏起来。”
那叫虎子中年男人却满不乎说道:“搜就搜呗,反正也没有看到我真面目,没凭没据难道他们还真敢把我这个王爷内弟抓起来不成?姐姐,你不用担心。”
宁王妃皱眉道:“不行,姐姐心里还是不踏实,若没有什么依据,禁军又凭什么搜府呢,还是稳当些好,虎子你听姐姐,先暂时躲到姐姐房间夹墙里,等禁军一走姐姐就放你出来。”
中年男人被宁王妃说没办法,只得整整衣裳抄小路经由后门进了宁王妃卧房,宁王妃则是由正门进房。进房之前她还特意命丫鬟嬷嬷们都阶下听使唤。
宁王妃将弟弟藏到夹墙之中,再三叮嘱他不要发出任何动静。那中年男子无可奈何一一应了。宁王妃这才略略放心,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踏实,宁王妃干脆宽去大衣裳,妆台之前对镜敷了一层腊黄色脂粉,让自己看上去一脸病容,装扮好之后宁王妃便头上勒一条浅灰色帕子,这样可以显得脸色越发难看。如此一来想必那禁军也不能冲进衣衫不整王妃卧房来搜人了吧。
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宁王妃这才假装不舒服轻哼起来,还抬手将放床边高几上青瓷茶盏碰落,清脆碎瓷声让守阶下丫鬟嬷嬷大吃一惊,忙来到门前隔着帘子问了一声:“王妃娘娘,奴婢们进来伺候了?”
宁王妃只假做虚弱嗯了一声,服侍她丫鬟嬷嬷赶紧跑了进来。一见王妃突然脸色腊黄神情虚弱,一众丫鬟嬷嬷都吓不轻,不明就里她们生怕王爷怪罪她们服侍不力而降下责罚。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啊,您哪里不舒服?奴婢们这便去回禀王爷,请王爷为您请太医。”几个嬷嬷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宁王妃只假做无力摆了摆手,气若游丝说道:“不要惊动王爷,本宫只是有些头疼,睡一阵子也就是了。万不可闹沸反盈天,反让人说我们宁王府闲话。”
这些个嬷嬷丫鬟都是宁王夫妻从宁化那边带过来,自与宁王夫妻一心,听王妃说这么委屈求全,众人便只顾着义愤,倒不去想王妃刚刚还生龙活虎,怎么一眨眼就虚弱成这样了。
只有进宁王府时间短,到宁王妃身边服侍了才两年多秀姐儿心中起疑,不免多留了个心眼儿,悄悄四下里看了一回,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
宁王再没有听到王妃声音,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知道王妃必是去做安排了,就亲自引着禁军校尉冯陈来到正厅,陪他一起用茶。
郡王是超品,而禁军校尉只有从五品,这品级差别极大,所以冯陈心中不安同时也疑心暗生,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宁王如此待他,莫不是心中有鬼?
能禁军虎卫中做校尉,这冯陈当然有过人之处,他面上丝毫不显,却已经暗暗给手下发出手势暗号,令他们加倍留意宁王府正院。
莫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宁王府上下人等都集合前院,自然这些人指只是府中下人,宁王夫妻与诸位公子小姐自不此列。冯陈手一挥,每个禁军军士便从怀中拿出一卷画像展开,仔细与宁王府每一个下人比对起来。
宁王暗暗看了那画像一样,不由暗吸一口冷气,那幅画像竟然与他内弟邓恢,也就是王妃口中虎子所戴人皮面具有七八成相似。特别要命那双眼睛极象邓恢双眼,若是有心人只要细细比对,就一定会认出邓恢就是刺客。
宁王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状似无意笑着问道:“冯校尉,这便是那刺客画像么?”
冯陈点点头道:“回王爷话,这正是刺客画像,王爷看着可否有些眼熟?”
宁王心里一惊,忙打着哈哈说道:“本王怎么可能见过此人,冯校尉说笑了。”
冯陈皱了皱眉头,故意说道:“原来王爷看着不眼熟,这刺客面相实普通无奇,末将看了都有些眼熟,仿佛常日里曾经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