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2)

皇后垂眸看着顺宁公主,只看到黑鸦鸦的发髻和一袭粉白暗纹贡缎普褙子,看上却素净的都不象是小姑娘家了。皇后微微皱眉,虽然说认错是应该的,可是大年下的穿的这么素净,到底不象个样子。

“起来吧。”皇后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很是平淡,并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庄嫣又磕了个头才缓缓站起来,她这么一站,皇后便瞧出来了,禁足了四个月,庄嫣消瘦多了,原本瞧着还有点儿丰腴的面颊全都瘦了下去,小脸不过二指宽,因此眼睛显的特别大,只可惜不够黑亮,让人觉得象是笼了一层薄雾似的,从那双眼睛绝对看不到庄嫣的内心。

庄嫣的身子也瘦了许多,腊月里的穿着正是最厚实的时候,可她硬是给人极轻飘的怯弱之感,仿佛吹口气儿便能将她吹的飘飞起来。

皇后看罢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孟雪,传本宫旨意,杖责顺宁公主贴身侍女及嬷嬷第人二十杖,罚三个月的月钱,全部发往浣衣局做苦役。”

庄嫣大惊,只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后面前,苦苦哀求道:“母后,儿臣身边之人并未犯错,母后为何要罚她们?”自从中秋节落水之事以后,庄嫣身边的侍婢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她原本的心腹已经被重重发落了,这四个月中,庄嫣好不容易又培养了几个忠心之仆,可皇后又要处罚她们,这让庄嫣怎么能不急,若是那些人也被处理了,那她身边真的就再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新派过来的铁定都是皇后的眼线,庄嫣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皇后冷声道:“未尽到妥善照顾主子之责,那些人难道还不该罚么?”

庄嫣立时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之所以消瘦的这么厉害,一方面是被禁足心情郁郁不思饮食,另一方面也有她存心饿瘦自己,好有朝一日让她的父亲隆兴帝见到之后生起怜惜之心,从而为自己谋一份好前程的意思。

皇后主掌中宫多年,看尽了诸多后宫女子的手段,怎么会不一眼就看破庄嫣的心思呢,正是因为她看透了庄嫣的心思,才会如此生气的重罚庄嫣的近身侍女。那本是后宫妃嫔争宠献媚的小手段,绝非庄嫣一个堂堂公主该用的。

“儿臣知错。”庄嫣干干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心里则将皇后恨到骨子里去了。

皇后摆了摆手,今日叫庄嫣过来并不是要听她认错的,事实上皇后心里也明白,庄嫣不可能真心认错,若她真心认错,便不会做出那般受尽委屈的作派。

“罢了,如今你一年大似一年,在宫中也住不了几年了,皇上已经为你择定驸马人选,过了年就赐婚。顺宁,你当好自为之。”皇后压下心中的不悦淡淡说了起来。

庄嫣愣住了,旋即低头垂眸小声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庄嫣的淡定反应倒让皇后有些吃惊,毕竟中秋节那日庄嫣的举动可谓疯狂至极,现在怎么会这样平静,平静的象是在听与她完全无关之事。

“顺宁,你的母妃已经过世,本宫便赐你两位教养姑姑,你要虚心跟随她们学习,备嫁。将来出阁之后方才不负我大燕公主之名。”皇后见庄嫣死气沉沉的,便也没心思同她再多说什么,只是赐下两名教养姑姑便打发庄嫣回去了。

这两名教养姑姑是皇后亲赐,绝非一般的嬷嬷可比,庄嫣必须对她们行半师之礼,若庄嫣有不合规矩之处,两位姑姑甚至都能责罚庄嫣。等到出嫁之时,这两位姑姑便会是公主府的内管家,负担起公主府的所有内部事务。

回到西四宫房,庄嫣所见到的全是生面孔,她不由悲从中来,眼圈儿一红,泪珠便滚落下来。两个教养姑姑一见立刻上前问道:“公主因何落泪?”

庄嫣忙擦了泪,冷着脸说道:“没事,两位姑姑刚到西四宫房,先下去安置了再上来服侍。”

两个教养姑姑对视一眼,心中虽然对庄嫣的轻慢不满意,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顺从的退了下去。庄嫣一见两个教养姑姑并不强势,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却不知道真正的强势从来不都流露在表面上,骨子里的强势才是真强势。日后可有她苦头吃了。

第二日,隆兴帝解除禁足令的旨意便到了西四宫房,庄嫣心里这才踏实下来,忙将自己在禁足期间亲手为隆兴帝做的一双鞋袜带上,前去向隆兴帝谢恩。

隆兴帝正在御书房看今日才送至京城的柔然国国书,便听到小太监回禀,说是顺宁公主在外磕头谢恩。隆兴帝示意陆柄出去传旨打发顺宁公主。陆柄出去后没多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只并不很大的哆罗呢包袱。

隆兴帝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那是何物?”

陆柄将包袱举起躬身道:“回皇上,这是七公主为您做的鞋袜。”

隆兴帝嗯了一声,只是命陆柄先收起来,连打开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此时他心中很是不痛快,刚刚看完柔然国的国书,那柔然王竟然为其子哈赤丹王子求娶顺宁公主为正妃。这让隆兴帝心中不免犯起了猜疑。

柔然国在大燕东南方向,与大燕之间隔着数百里的海域,与大燕官方没有往来,倒是有些柔然商人会漂洋过海来到大燕做生意。柔然是岛国,盛产各种海产,特别是柔然的珍珠品质极佳,深受大燕贵妇们的喜爱追捧。特别是柔然特产黑珍珠,其色如乌金,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反射出七彩霞光,极为灿烂夺目,是大燕贵妇梦寐以求的珠宝。

从柔然到大燕只能走海路,海上风高浪急,又有无数急流暗礁,柔然商人来一次大燕,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腰间拼死一搏,若是赢了,便能身家百倍,可若是输了,便会陈尸海底埋骨他乡,永远不能再与家人团聚。

“陆柄,拿东南海疆图来。”隆兴帝沉思良久,突然沉声唤了起来。

陆柄立刻找出东南海疆图在隆兴帝面前铺开,他看着柔然国的位置沉默许久,方才沉声问道:“宣太子。”

陆柄忙去请来太子庄耀,隆兴帝一见太子庄耀便问道:“耀儿,你可知柔然国近况?”

太子被隆兴帝问的一愣,柔然国因为与大燕隔着数百里的海域,没有任何船只能在两国之间直航,必须在海中的明霞,沙角,秦山三岛补足三次给养才能到达,所以两国之间兴起战事的可能性为零,所以太子从来没有留意过柔然国。故而隆兴帝一问,太子便傻眼了。

隆兴帝见太子一头雾水,便将柔然国的求亲国书递给太子,示意他仔细看一看。太子看罢困惑的说道:“父皇,我们大燕与柔然国素无往来,他们怎么会突然求亲,还特特指明求娶七皇妹?”

隆兴帝皱眉道:“朕也在思索此事,这才叫你过来议一议。”

太子想了一会儿说道:“父皇,儿臣对柔然国所知甚少,一时也想不起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若派人传十弟过来,十弟素来无书不读,或许他知道的多些。”

隆兴帝点头道:“也好,那就传老十过来。不过书中所述也未可尽信,还是要找柔然之人回来仔细问上一问。”

敏郡王庄炽很快被传到御书房,他一听隆兴帝问起柔然之事,便掉起了书袋。别说庄炽还真的知道些有关柔然之事,不过他知道的都是几十年前的柔然,如今柔然是什么情况庄炽也不清楚。

“父皇,这柔然国在百年之前也叫女儿国,国中以女子为尊,国主也是女人,七十年前柔然国女王的王夫谋反,夺了国主之位,才渐渐将柔然国女子独尊的情形扭转过来。不过在柔然女子依旧可以担任官职,国主的儿子女儿有同样的继承权,柔然国选储君并不看男女,而是看王子公主们本事,儿臣听说在那位王夫之后,柔然出过两位女王两位男国主,至于现在柔然国是的国主是男是女儿子便不清楚了。”

隆兴帝想了想方才说道:“现任柔然国主名叫德卡,应该是男人。他要为其子哈赤丹求娶顺宁为正妃,老十你有什么看法?”

庄炽犯难的紧紧皱起眉头,羞愧的摇摇头道:“回父皇,儿臣所知全都来自于《海国图志》那本书,那本书只写到第十三任柔然国主韩倍,至于现在是第多少任儿臣便不知道了。至于说求娶七皇姐之事,依儿臣浅见,这门亲事并不合适。”

隆兴帝微微挑眉问道:“哦,不合适,怎么不合适法,你且说与朕听。”

☆、第二百三十九章年礼

“父皇,我大燕与柔然之间隔着千里海疆,两国素无邦交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深浅,如何能论及婚姻?”庄炽缓缓说了起来。

太子听罢点点头,亦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十弟说的极是,我大燕立国百年,从未有远嫁和亲的公主,还是在大燕为七皇妹选驸马为好。”

隆兴帝嗯了一声,就算顺宁公主如今不得他的心意,他也不会答应柔然国的求亲。谁知道那柔然国中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两国之间隔着瀚海天险,在燕何必去趟柔然的浑水。隆兴帝丝毫不担心因为拒绝求亲而与柔然结仇,招来柔然人的大举入侵。

“老十,得闲了便拟一封回书,等开笔之后正式行文回覆柔然。”隆兴帝随口吩咐一句,将柔然国书交给庄炽后便将此事丢到脑后去了。

庄炽双手接过柔然国书,心中还有存了好些疑惑,在没有想通柔然国为什么要向大燕求亲之前,这个疑问会始终存在他的心中。

柔然国书送到京城之时朝庭已经封笔,所以知道国书内容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隆兴帝父子们之外,便只有理蕃院尚书张大人知道,这份国书就是张尚书紧急送入宫中的。隆兴帝没把柔然求娶顺宁公主之事当回事,可是张尚书却存了心。

这张尚书是锦乡侯老夫人,也就是顺宁公主庄嫣外祖母的娘家远房表哥,从前锦乡侯老夫人还是小闺女儿的时候,与这张尚书之间也有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后来各自嫁娶,可两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还藏着点什么。是以张尚书在他的夫人给锦乡侯府备年礼之时,便将一封短信封入礼单夹层之中,还在礼单上做了只有他与表妹才知道的暗记。

果然锦乡侯老夫人收到礼单,一看到那多年不见的暗记,一时之间心绪难平,立刻将张尚书府的礼单抽起放于袖中带回了内室。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锦乡侯老夫人拆开礼单起出短信,看过之后不由大喜过望,她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为外孙女儿的婚事发愁,可庄嫣是皇家公主,亲事也不是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能过问的,如今柔然国求娶庄嫣,这对锦乡侯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好消息。公主配皇子,再是门当户对不过的,这门亲事真真叫风光体面。在锦乡侯老夫人的意识之中就根本没有隆兴帝会不许亲的念头。

“老夫人,国公爷和二姑奶奶回府送年礼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这才将锦乡侯老夫人叫的回过神来。她忙将那纸短信小心的藏好,这才传丫鬟进来服侍她更衣,换上一袭极为喜庆的深枣红色绣金团花出风毛对襟通袖灰鼠袄,戴了一顶绛色贡缎镶蓝狐皮暖帽,帽中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宝石,看上去华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