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床上的沈柔却丝毫没有发觉,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众人顿时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景仁义紧张而又缓慢地走到床边掀开纱帐,只见沈柔双眸紧闭地躺在那儿,对于他的靠近无知无觉。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当感到手中微微的气息时心里松了口气,弯身去推她却怎么也推不醒,早有丫鬟急匆匆地去请大夫了。他忙命另外几个丫鬟好生伺候着自己急匆匆跑来了清枫院。
景绣困惑地跟着他匆匆来了世安苑,隐隐听到哭声,景天岚和景媛也已经来了。
景媛趴在床侧抓着沈柔的手低低地哭泣着,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景仁义直接拉着景绣来到床边,景媛识趣地让开了身子。
“绣儿,过去的事是我和娘对不住你,但是请你看在爹的份上既往不咎吧,我和娘都已经受到教训了,我们也都改过自新了,我求求你救救娘吧,只要你愿意救娘,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景媛拽着景绣的胳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景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丫鬟拽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进来了。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咱们家里明明就有一个顶好的大夫,你不去请二小姐竟然舍近求远?”景媛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拉着老大夫的丫鬟喝道。
那丫鬟吓的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心里也暗暗自责,自己真的是急糊涂了,二小姐可是大名鼎鼎的扁鹊仙子,是整个西临乃至四国最好的大夫之一,她怎么就忘了呢?
那老大夫看着景绣眼里隐隐现出激动和崇拜的神采,待听到景媛斥责丫鬟的话,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感觉受到了侮辱般。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忽的拉的老长。
这个大小姐说话也太侮辱人了,他的医术虽然不敢拿来和扁鹊仙子相提并论,但是好歹也是平阳城数一数二的,平阳城里大户人家有个病啊痛的,都是找他。这相府他也来过多次了,就连当初景夫人怀上这大小姐也是他诊的喜脉,这大小姐竟这般瞧不起他,实在气人!
景绣看了景媛一眼,转头对着老大夫温和有礼地说道:“老先生,我听说夫人的身体一直都是您老在照顾着,想必您对她的身体最熟悉,就还由您来为夫人看看吧!”
老大夫见景绣温和有礼,脸色缓了不少,这大小姐和二小姐不仅容貌上天差地别连这性格也是大不相同,二小姐当真是不负盛名,人美心善!
老大夫忙拱手,“在扁鹊仙子面前老夫不敢班门弄斧恐贻笑大方,还是扁鹊仙子替景夫人好好诊治一番吧,夫人本没有什么大病,按理说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康复的,不知道为何会忽然昏迷不醒,恐怕是老夫医术不精,耽误和加重了夫人的病情啊!”他的脸上充满了困惑语气听起来隐隐带有自责之意。
“是啊绣儿,他的医术怎么能跟你比,还是你赶快为母亲诊治吧,肯定是他的方子有问题母亲的病情才会加重的,你重新给母亲开个方子吧!”景媛轻蔑地看了老大夫一眼,拉着景绣急急地说道。
老大夫一听这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挺直干瘦的身板,目露凶光地瞪着景媛,语气强硬地说道:“大小姐说老夫的方子有问题,不妨将老夫的方子拿来给扁鹊仙子看看,扁鹊仙子的话老夫服气,若真是老夫的方子有问题,老夫任由大小姐丞相大人责罚,绝无怨言,若是方子没有问题,希望大小姐能收回污蔑的话语并对老夫当众道歉!”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让我道歉?”景媛柳眉倒竖,面容狠厉,眼中厉光激射而出。
“你——”老大夫颤抖着枯瘦的手指着她,脸色憋的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景媛冷哼一声,对着几个低着头噤若寒蝉的丫鬟厉声道:“你们还不把这庸医轰出去!”
“休得无礼!”景天岚怒声呵斥,看着景媛眼中难掩失望之色。这个景媛以前看着是个好的,可是自从景绣出现,两个人站着一起却如云泥之别,让人觉得她给景绣提鞋都不配!
景媛语气一窒,心里不服却不敢说什么,爹现在心里只有景绣,哪里还有她这个嫡女,她没完全抓住司马峻嵘的心之前不能得罪他,娘是个没用的,根本保护不了她,爹是她唯一的靠山了,她不能彻底惹怒他。
景天岚见她不吭声才转头和颜悦色地对着老大夫拱手,温声道:“都是老夫教女无方,还望老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对方虽然是一介布衣大夫,人脉却是极广,常出入平阳城各大户人家,万一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说出去,景媛的名声臭上加臭是小,就怕他编排起自己如何纵容景媛辱他,败坏自己的名声是大。
更怕他编造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诋毁自己和相府,他时常出入相府,说出去的话别人也容易相信。他不能让景媛没脑子的举动和言行再将他们相府送到风口浪尖之上。
景绣低着头,掩饰嘴角一闪而过的轻蔑笑意,堂堂一国丞相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地对着一位布衣大夫俯首道歉,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多么通情达理不以权欺人呢,实际上景绣却明白景天岚为什么会如此做,恐怕是怕老大夫会将此事说出去败坏他和相府的名声吧?!
景天岚如此态度,老大夫纵然有再大的气此刻也烟消云散了。“丞相大人言重了,小人不敢!”
“那还请老先生看看内人到底是怎么了?”景天岚领着老大夫向床边走去,景媛却双臂大张拦住他们,不解地看着景天岚,“爹,绣儿在这里还用得着他吗?他医治娘亲那么久,娘亲的身体丝毫起色都没有,分明就是他医术不精!”
老大夫刚刚缓和的脸色猛然又难堪起来,隐忍着怒气,胡子一翘一翘的。
“你住口!”景仁义忍无可忍地拉过景媛,指着床上纱帐后的沈柔,“你看看娘都成什么样了,你还在这里耽搁时间,我看真正耽误和加重娘病情的人是你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看你是疯了吧?”景媛挣脱开他的手,根本不欲搭理他,看向景天岚道:“爹,让绣儿给娘开个方子,难道你不相信绣儿的医术吗?”
景天岚眉头紧蹙地看着她,她是当真没脑子吗?老先生看过之后就将他好生打发走然后再让绣儿看不行吗?
他刚要开口老大夫转头看向他抢先开口道:“丞相大人,大小姐所说也不无道理,扁鹊仙子的医术的确强过老夫太多,老夫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好好向扁鹊仙子讨教一二。”
“这……”景天岚看向景绣。景绣看了景媛一眼,才对着老大夫和善地说道:“讨教不敢当,老先生行医多年,景绣年轻,不敢班门弄斧,老先生上次开的方子我看过并无不当之处。”
听到她这么说,老大夫的脸色重新缓和下来,还隐隐有些激动,景绣的认可对他来说是荣耀,虽然对方在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本事从来不是按年龄来论的,扁鹊之名他早有耳闻,心里也是十分的佩服。
今天见到真人,又是这般礼貌和善,没有一般年轻人的傲气,心里对景绣更加佩服了。
景绣看了景媛一眼才又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我这就替夫人把脉开方,这方子还希望老先生能过目把关,我也害怕夫人若是再有不是,别人会疑我的方子有问题。”
老先生听了,神色不满地瞥了景媛一眼,扁鹊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原来她也害怕被人质疑医术,恐怕是也曾被这大小姐质疑过吧。
这么一想他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连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扁鹊都被质疑过,他被质疑两句又算的了什么?
对着景绣拱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扁鹊仙子只管把脉开方,有老夫在没人能质疑得了你!”
“多谢!”景绣微微一笑转身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景仁义亲自从纱帐里将沈柔的手拿了出来,并将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依旧如少女般白皙滑嫩的手腕来。
景绣伸手搭上沈柔的手腕,细细地把起脉来。
景仁义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景天岚面无表情。老大夫一直拿眼角余光不忿地盯着景媛。
而景媛却是低着头面露不满之色,景绣刚才话中的意思她听懂了,她如此示好,她竟然还不相信她,怀疑她不安好心,真是只多疑狡猾的狐狸!
景绣把了脉,吩咐丫鬟去清枫院找青霜拿来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先拿给老大夫过了目才交给景仁义塞进沈柔嘴里。
“那是什么?”景媛问道。
不待景绣答话,老大夫就轻哼一声道:“大小姐放心,那是能让景夫人快些醒来的良药,不是什么毒药!”
景媛语气一窒,此刻也没心思和他多费口舌。看着景绣走到桌前写方子也立马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