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2 / 2)

景绣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上的布袋,崇明帝的视线落在那布袋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屋内。

南宫瑾看着满头插着银针,如一个木偶般躺着不动的柔妃,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扑上前抓着柔妃毫无血色的手,泣不成声。

柔妃费力地歪了一下头,目光贪婪地看着他,用力抓着他的手,眼泪直掉,声音断断续续,“瑾儿别哭……母妃以后不能陪你了。”

南宫瑾摇头,“不,母妃,您不是说过吗,只要儿臣好好读书习武终有一天能让父皇注意到我,等我建功立业就可以求父皇来看看你……快了,还有不到两年儿臣就成人了,儿臣就可以请旨出去带兵打仗,平定边境动乱,儿臣凯旋之日就是母妃搬出永春宫之日……”

柔妃眼神恍惚,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日。

她的瑾儿身披银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万千将士,他们崇敬的看着他。西临的大旗在空中飞扬,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他们用感激的、敬畏的的眼神看着马上的俊美少年,他们神情激动,振臂高呼“六皇子殿下”,一遍又一遍,声音响彻云霄,那时西临乃至四国所有人都将知道皇上还有一个六皇子叫南宫瑾。

他的名声将不亚于他的任何一位哥哥,他将成为皇上最得意的儿子,成为万千女子最想嫁的如意郎君……

南宫瑾见她不说话,神情恍惚,她在笑,可是那笑容莫名地让他害怕。他晃着她的身子,又捧着她的脸,声线颤抖,“母妃,你看看瑾儿,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福宁姐姐一定会救好你的,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柔妃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逐渐迷离,费力地抬起手摸上他的脸,喉咙一阵腥甜,一口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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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一入宫门深似海

南宫瑾慌了,他伸手去擦她的嘴角,可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完,还越擦越多。眼见着柔妃半边脸都都染上了血,他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声音充满了祈求,“母妃,不要,不要丢下瑾儿……求求你……”

柔妃胸口不停地起伏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暗红色的血液映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触目惊心。

“不要……母妃不要……”

“瑾儿……不要怪任何人,好好活着,还有……除了你父皇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贤妃还有……”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断了气,目光却依旧贪恋地落在南宫瑾的脸上。

南宫瑾抓住她从自己脸上下滑的手,依旧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母妃……”

他跪在床边,喃喃道:“瑾儿知道,贤母妃对我们好是有目的的,可是那又怎样呢,有贤母妃护着,才没有人敢肆无忌惮地欺负母妃啊……”

门只是虚掩着,景绣所在的位置恰好可以将里面的情形收入眼底。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仿佛一层墨色的布笼罩在头顶上方,室内光线昏暗。

她只能看到南宫瑾黑色的一团身影一动不动跪在床前,只能听到他声音平静地低声说着什么,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柔妃原本可以选择活下来,但是与其无意识地活着,她宁愿好好地和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告个别。

死之前能见到她盼了十六年的男人也值得了。

众人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原本还能听到屋内传出的哭声和隐隐的说话声,现在却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虽然没有听到痛哭声,但是众人还是能猜到柔妃已经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景绣看到南宫瑾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估计是跪的太久腿麻了,他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又稳住了。她的心跟着紧了一下又放松下来。

南宫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平静地看着床上模糊的面容,直到感觉腿上麻麻的感觉退去,才弯下腰伸手覆上柔妃半睁的双眼。然后转身,脚步沉重地出去。

景绣看到他过来,转身面对着门,难掩担忧地看着他。

他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人害怕。

崇明帝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也都神色一动,齐齐看向门口。

南宫瑾拉开门走了出来,目光直直的落在景绣脸上,由于夜色的缘故景绣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见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谢谢。”

他知道如果不是她,母妃可能都没机会见父皇最后一面。

景绣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虽然她可怜柔妃,但不管怎么说良妃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柔妃有如今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罢了,只是可怜了他。

南宫瑾看向崇明帝,“父皇,我想明日一早带母妃回云州安葬可以吗?”

众人神色齐齐一变,云州是柔妃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她的故乡。可是,柔妃是妃嫔,虽然不受宠但一直位居妃位,论理应该入葬皇陵。况且女子一旦出嫁,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没有回娘家安葬的道理。

崇明帝诧异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云州风景秀丽,又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再好不过了。

南宫瑾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惊讶了一瞬然后胸口有苦涩蔓延开来,母妃活着的时候父皇不在乎,母妃死了父皇就更不会在乎了。

希望母妃不会怪他做出这个决定吧,皇宫带给母妃的只有痛苦,他希望她能离开这让她痛苦寂寞了一生的地方,回到她无忧无虑出生成长的地方去。

景绣、皇后以及南宫璃对崇明帝的回答没有过多惊讶,也都能大概地猜到南宫瑾这么做的原因。

一入宫门深似海,柔妃纵然犯过错,然而谁又能说她不是被逼无奈呢?

但愿云州的山水能荡涤她的灵魂,洗净她生前的罪恶,让她下辈子做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简简单单地生活吧。

南宫瑾平静地送走了他们,然后命人关上了永春宫的大门。命永春宫内仅有的七八个下人点上灯,走进柔妃的卧室亲自从柜子最下面找出那件玫红色的宫装,母妃曾经告诉过他这件宫装是第一次侍寝的早上父皇命殷全送给她的,她只穿了一次就舍不得穿了,一直珍藏在箱底。

他想就让母妃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入土吧,这衣服是父皇赏赐的,母妃穿着它就能一直想着甜蜜的事忘记那些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他轻轻的拔下柔妃头上矗立的一根根银针,让人端来热水,然后用热毛巾轻轻地擦拭她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他从脸、脖子、手臂……一一擦干净。

神色恬静,动作轻柔地像对待一个婴儿。

室内灯火通明,窗子半开着,凉风习习烛火摇曳。偌大的房间却只有三个人。

跪在南宫瑾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宫女,心里害怕,总觉得周围阴森森的,配合着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和不断摇曳的烛火更显得诡异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