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昊从蒋迁身上移开视线,蹙眉看向她。
丫鬟哭着道:“谁知药喝完大少爷便合上眼了,奴婢们只以为大少爷是困了便也没有多想,可没过多久大少爷就开始不停的咳嗽呕血,没几下就……死了……”
蒋昊似乎能看到蒋进临死前不停呕血垂死挣扎的一幕般,痛苦的闭了闭眼,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猛地睁开了眼睛,上前两步,直直地看着那丫鬟,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进儿喝了濬王妃开的药就死了?”
丫鬟抬起头,茫然道:“是,大少爷喝了药没多久便去了……”
蒋昊若有所思,进儿昨天晚上喝了药就吐血晕倒了,今天早上喝了药便死了,之前大夫明明说过进儿还能撑些日子的,怎么喝了濬王妃的两副药就死了呢?
罗氏还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蒋昊为什么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一样问出这个问题,蒋灵儿却是忽然抓住了什么,眼珠一转便充满疑惑的说道:“之前大夫明明说大哥若是好好调理一定能撑过夏天的,再加上喝了濬王妃开的药,撑过夏天应该更没有问题才是,怎么才喝了两顿就去了呢?”
蒋昊恍然地看着她,“是啊,怎么才喝了她的药就去了呢?”
他猛地低头看向那丫鬟,“大少爷喝的药和方子可还在?”
丫鬟不明所以地点头,“在!”
“来人,拿着我的拜帖去请宋御医过来!”立刻有一个小厮从地上爬了起来应声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罗氏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看了看蒋灵儿,蒋灵儿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不过是见爹听了丫鬟的话后脸色狐疑,又问了那么一句颇具指向性的话才灵机一动将大哥忽然死去的原因往爹爹正在狐疑的人身上引,这也不过是祸水东引不让爹迁怒哥哥而已。
她看了一直莫不做声的蒋迁一眼,对他轻轻的笑了笑,充满了讨好的味道。
蒋迁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依旧神色冷漠没有任何感谢的意思,蒋灵儿也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他这么一副冰冷的面容。
“王妃,那个宋太医一来,肯定就会发现方子上的问题,蒋昊必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很有可能要闹到皇上那儿,我们怎么办?”青霜担忧的看着景绣。
景绣无所谓的笑道:“那方子又不真的是我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开的方子早就被人掉包了,昨天晚上蒋进喝的药是没有问题的,都是按照她方子上写的来的,真正有问题的是今天早上的药。
青霜见她似乎不以为意心知她心中肯定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心里松了口气,她等着看好戏就好了。
很快,刚才离开的小厮就拉着一个一身白衣的清癯文秀的男子匆匆而来。
“是他?”宋勉,之前跟着司马峻嵘和朝阳去西临的,他会是司马峻嵘的人吗?如果是的话,司马峻嵘这出戏导的不错,可谓面面俱到了。
宋勉不明白这蒋家大少爷死了蒋昊为什么让人非把自己请过来,自己可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领。他其实不愿意来,可是这小厮不停的给他磕头,头都磕破了,他一时心软才跟了来。
走到景绣和青霜所在的树下他忽然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察觉到树上有什么般仰头看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片衣角便被小厮拖着走了。
青霜长长的吐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可就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景绣说道。
青霜心顿时一紧询问地看着她,景绣下巴往宋勉离开的方向扬了扬,青霜抬眼看去,只见宋勉一手背在身后似乎在做着招手打招呼的动作。
“那我们……”
“没事,”景绣不在意地笑道:“他应该只知道树上有人但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他若是想揭露我们,刚才就出声了。”
青霜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况且就算真的被发现也没什么,她们都穿着男装,脸上也都做了一些改动,以她们的轻功一个个小小的御史府根本困不住,简直来去自如。
院子里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下人,宋勉目光轻轻一扫,就定在了唯一站着少年身上,这个少年他认识,是濬王身边的侍卫,怎么会出现在御史府?
不等他多想,就已经被小厮拉着进了屋。
屋里同样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气氛沉重而悲怆,蒋昊还穿着早上上朝时穿的朝服,只是不如往日那么整齐,此刻歪歪斜斜的在他身上,光看背影就能想象到他有多么的颓丧。
他坐在床前看着床上的蒋进,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但是那不停抖动的肩膀显示了他再怎么压抑也掩盖不住的悲伤。
罗氏和蒋灵儿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帕子轮流的按着两只眼睛,也是一幅悲恸不已的样子。
“老、老爷,宋御医来了……”小厮颤着声音禀报道。
蒋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由罗氏和蒋灵儿扶着转身。
宋勉抱拳道:“下官见过蒋大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望蒋大人节哀顺变!”
心里暗暗嘀咕着,前两天他才刚见过蒋昊,和此刻苍老消沉的模样可是天差地别,看来蒋进的死真的对蒋昊的打击很大,听说蒋昊膝下一共有三子,二子在六七岁的时候早夭了,这还是他听爹说的,据说二子便是如今这个蒋夫人还是外室的时候生的,三子又有智力障碍,蒋昊能依仗的便只有这个大儿子了,可是大儿子病了好多年了,如今也死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也难过会如此了……
蒋昊点点头,开门见山道:“请宋御医看看这药和方子可有问题没有?”
有丫鬟递上一个煎药的罐子,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渣,另一个丫鬟递上一张方子。
宋勉很快便明白过来,看来蒋昊怀疑蒋进的死是人为造成的。
他先接过方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蒋家为了蒋进的病可谓操碎了心能请的御医和大夫都请了,他也多次为蒋进把过脉开过调理的方子,对蒋进的病症十分了解,这药方开的很对症,能有效的缓解蒋进的咳血症,可以看出开方子的人医术水平很高。可是当看到最后一味药材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一变,甘遂?
“怎么了?”蒋昊见他脸色突变,立刻问道。
蒋灵儿和罗氏本来见他看方子时频频点头,显然这方子上的药材是没有问题的,两人都已经低头开始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方子如果没问题的话蒋昊肯定会坚持认为是蒋迁克死了蒋进,蒋迁现在对她们而言十分的重要,如果蒋昊因为蒋进的死而不认蒋迁这个儿子的话那可怎么办?
正在两人心内焦急低头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忽然听到蒋昊的声音,便也都抬头紧张地看着宋勉。
“如果去掉最后一味甘遂的话,这方子无疑是一剂良方,虽然不能让大少爷康复,但是一定能让他好受许多或许也能让他多活一段日子。”宋勉蹙眉道。
蒋灵儿和罗氏眉头一松,眼中皆有一丝喜色闪过,心中升起一种“山穷水复无疑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蒋昊的反应和她们截然相反,他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艰难的问道:“这甘遂是毒药?”
宋勉沉吟道:“甘遂有毒但也可入药,只是不可与甘草一同入药,甘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可以说对大少爷的身体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味药材,这方子上除了最后一味甘遂,其余的药材都很对症,对大少爷的身体有利无害,可见开这方子的人对各色药材都十分熟悉,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