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他微微垂首,不再看她,只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了。

下一刻,一朵艳丽的芍药忽然娇俏地在眼前晃动,他讶然地抬头,便见执花之人嘴角微勾,眸中好似落入了辰星,薄薄的浮光蔓延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庆之有心了,作为回礼,这枝将离草,赠你。”

刘绪呐呐地看她,好像有些不敢置信。《诗经》中有“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一句,男女以芍药相赠,表结情之意,难道……心中某个角落好似炸开了一般,瞬间盈满了整个胸怀,可是他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记忆里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然而他却并不排斥。

香包已经被安平取走,她潇洒地笑了两声,便径直越过他走了,只有指尖温热的触感还在,却蔓延了他整张脸,以致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绪下离开的。

一直见到齐逊之,他才蓦地惊醒,继而猛然止步。

“子都兄……”

齐逊之扫了一眼他赧然的脸色,微微一笑:“恭喜庆之,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刘绪眼神闪烁,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烫化了,悄悄去看齐逊之的神情,他还如往常那般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有时候真是很羡慕他,若自己是他,也许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对了,殿下刚才赠你芍药时,可说了什么?”

“嗯?”刘绪总算回过神来,摇了一下头:“没说什么,只说赠我这枝将离草……”话音蓦然顿住,随之脸上血色尽褪。

齐逊之眼眸轻转,微微叹息着摇头:“将离啊……”

将离将离,寓意别离。

刚才安平殿下并未称芍药,而是称了它的别名——将离草。刘绪无力地垂了手,他竟忘了,芍药除去结情,也有惜别之意。所以,她这段时间的冷淡,竟是真的要断绝了之前的关联了么?

手中的芍药照样艳丽,却忽然有些灼眼……直到刘绪离开,齐逊之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紧扣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也终于松开,而后才继续朝前而去,没多久便看见了坐在亭中悠然无比的安平。

“殿下委实心狠。”

安平讶然抬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笑道:“本宫也是无奈,庆之是好男儿,本宫不愿误了他罢了。”

齐逊之勾了勾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殿下今日召见所谓何事。”

“有事要你做。”安平起身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子都,按你说的,卖艺不卖身,如何?”

他顿时失笑:“甚好,但凭殿下吩咐。”

“嗯,蜀王薨了。”齐逊之一愣,就听她接着道:“不久萧靖便会受封入京觐见,届时本宫要你负责接待。”

“原来如此,微臣领命。”

“好,那便交给你了。”安平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齐逊之微带失意的眼神。

果然关注的只是朝政大事。连庆之这般的男子都看不上,想来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入您的双眼了吧。

回到齐府,刚好周涟湘告辞出门,二人在门边相遇,免不得又要寒暄两句。

看到她,齐逊之难免会想到刘绪,不过后者现在一颗心思都系在了安平殿下身上,经过今日之事,想必很不好受吧。

由管家扶着迈入门槛之际,忽然自他袖间落下了什么。周涟湘看见,赶忙为他拾起,神情忽而染上一丝失落:“这是……齐大公子刚刚收到的吧?”

齐逊之转头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进了门:“不过是个普通香包,并无特殊意义,小姐若喜欢,便赠与小姐吧。”

十四章

崇德三十九年,蜀王病逝于封地益州。安平一面发信告之崇德陛下,一面派专人前往益州悼唁,同时下诏厚葬蜀王,册封萧靖继任爵位,准许其回封地治丧。

恰好萧靖的生辰就在端午,每逢佳节倍思亲,他却于此时痛失老父。

焦义德等一干老臣纷纷感慨,蜀王世子实在太可怜了,常年镇守边关不说,连至亲离世都无法于身边相伴,这是何等的情操,何等的大义,简直让吾等的呵护欲喷薄欲出啊!

与此同时,焦老爷子不禁又想起了萧靖与安平殿下如今的尴尬关系,心中警觉,万一安平殿下看不惯这个对手,趁他入京之际把他给……老爷子保护欲强烈爆棚,当即连夜进宫面见监国。

安平尚未就寝,自任监国之后,百官掣肘,朝政大事处理起来并不如表面那般轻松,挑灯夜战自然也是常事。

好不容易忙完,正准备休息,就听圆喜在外禀报道:“殿下,御史焦义德求见。”

“让他进来。”

她饮了口浓茶提了提神,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焦义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抬手行礼。

“殿下,老臣适才想起一事,蜀王新立,封地想必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加之西戎最近也不安分,不如还是等年末进贡之时再一并召见吧。”

安平闻言默然不语,眼神却染上了意味不明之色,嘴角轻轻勾起,半敛的眼帘遮住了沉静的眸光,在灯光下看来有些深不可测。

焦义德忽而感觉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在这眼神下无所遁形,不禁有些心虚。

“焦大人所言极是,可惜本宫已经下诏让蜀王入京了,不过本宫也一并召了赵王入京,这样你是不是放心了?”

焦义德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好闷闷地行礼告退。

然而他这边前脚刚走,那边他的宝贝儿子就飞奔入宫了。

“殿下,殿下救命啊……”焦清奕在安平面前拜倒,泪流满面。

安平撇撇嘴,不为所动。

实际上她对焦清奕和秦樽的情形都全盘知晓,所以当焦清奕此时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她面前口呼救命时,她却清楚实际情况不过是他受不了军营里非人般的训练而想躲开罢了。

她起身走近,发现眼前原先白净瘦削的少年皮肤黑了些,浑身上下却壮实了不少,短短几月时间内已然蜕变得成熟许多。

当然如果他现在不是这副德行就更好了。

“锦丰啊……”安平抬手扶起他,一脸安抚之色:“本宫知晓你受苦了,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难道你连这些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