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南边的人更好对付,你们这些人赶紧离开北地。
茶棚里,喝茶的喝茶,倒酒的倒酒,吃肉的吃肉,表面上都是一副很认真你的样子,其实一字一句都没落下。
心里的肠子转了好几个弯。
有人想,没有惊雷刀,流光剑也是好的呀。
传闻,沈年功夫并不怎么高,远不及巫越等人。
姜迟、姜禾、沈年,这一家人事还真多,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茶棚里,众人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时无人说话。而年年,听闻夫人的消息,心中大定,直接快马往昆西城的方向而去。
无尘谷内,身体渐渐好转的铸剑端着药往沈年房间走,“娘,我来给你换药。”
“你大病初愈,不要累着,换药的事我自己来就好。”自己腿上的伤到底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没事。”铸剑蹲了下来,拆开原来的纱布,见伤口又严重了,叹了口气,终于挑明,“娘,儿子不出去,你不用这样。”
“流儿,娘不反对你跟姜禾来往,只是再过一阵子好不好?”如今外面太危险了,流言四起,刀光剑影。儿子身体刚好,她不容许再出什么差错。
铸剑笑了起来,“娘这腿上的伤,若是十天之内还没有好转,我就立刻去找姜禾。”
这算是威胁了。
“对不起,流儿,娘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天以来,不惜加重腿上的伤,来留住他,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铸剑摇头,“娘为了我,已经牺牲够多了,并不存在对不起。”
“流儿,这次采药我遇见姜禾了,要不是她帮忙,还没有这么顺利。”
“真的,她在北地?”
“是,她已经将卷云袖练到第七层,整个江湖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那她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斩断接天链,救年城了?”一想到这,铸剑满心期待,“她说过的,等到了那一天,要找我喝酒。”当日姜禾伤好出谷,自己跟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被她发现,留下了喝酒之诺。
见儿子高兴,脸上也染了几分笑意的沈年,忽然沉默了。怕是没有那一天了,儿子,你不知道,修炼卷云袖,斩断接天链,几乎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大睡了一天一夜,姜禾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看了看躺在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翻身下床,又转身帮辛忱盖好被子。
摸索着往前走,等适应了黑暗,才推开门,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黑得很纯粹,无月无星辰,姜禾抱膝而坐,一会看看天空,一会将下巴抵着膝盖上感受自己。
“你就是被舍弃的。”
对啊,自己就是,要不是义父好心收养,她早就死了,坟前草估计得有几丈高,不不不,或许连坟墓都没有。
“生来注定,无法更改。”
说的不就是被收养的代价,背负起年城少主的命运。
这些,自己从前不也是知道吗,可那时候的自己多快乐。如今只是多知道了一些,义父的舍弃与隐瞒,就不快乐,不愿救年城了吗?
扪心自问,姜禾摇了摇头。如果注定要死,剩下的日子何不快乐些?
埋在膝盖里的头忽然抬起,望着黑黢黢一片的天空,心里格外坚定: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的苦与乐。
被父母抛弃。
被养父舍弃。
这些既定的事实,又何妨?
至于被天下人遗弃,她姜禾不怕,至少身后床上的那个人,某个山谷养病的人,琼南等她回去的小丫头,还有一小只,已经给过她足够的温暖与信任。
“阿嚏。”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喷嚏声。
姜禾瞬间回头,就见床上的人,伸手扯了扯被子,咕哝了一句,“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让我着凉?”
坐在门槛上的人咧嘴一笑,快速起身,进屋,关门,然后像一根流箭栽入了被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辛忱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道冷风,再回神,冷风已经缩到被子里去了,不小心触到她的皮肤,冷得一个哆嗦。
索性再扯了扯被子,把姜禾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然后抬起手,在被子外鼓起的地方拍了拍,“听话,这才乖。”
坐在外面不觉得冷,此刻窝在辛忱胸膛的姜禾,听了这句话,惊得一个哆嗦,“我不过尝了回一线天,辛忱你怎么就变了?”
辛忱抬起的手忽然顿住,她这是,好了?又不敢确定,就怕是一时清醒,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手伸入被子,把人往上捞,等姜禾的脸露出来,他盯着仔细瞧了瞧,见一切正常,顿时眉开眼笑,“赶紧睡,争取再次醒来还能如此。”
姜禾连带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了个蝉蛹,“想得美,下次醒来我肯定把你踢下床,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嚯,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上次还是在巫越教三人抢一小只的时候。时光易逝,同那时候抢一小只一样,此刻见姜禾忽然抢了自己暖和舒适的被子,辛忱并不相让,又扯回一些。
姜禾摁住被子,凶巴巴地道,“你讲不讲道理?”竟然跟她一个姑娘家抢被子?
辛忱答得很快,“不讲。”
姜禾正要先礼后兵,只听见辛忱又说了一句,“昨晚是你把我丢出去的,还扔了一床被子。”
嘿,还有这事?姜禾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有。当时自己怕再醒来时会伤害他,于是连人带被子裹着丢了老远。
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