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适容淡淡道:“我若没记错,这几年里你仿似都不大着家。如今又来管我做什么?往后只需与从前一样,各自两清便可,哪里来的那么多问话。”
杨焕一怔,那嘴便似被堵住了,没再做声。许适容见他站那里不走,两个眼睛仍骨碌碌望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厌烦,突起了吓唬下他的心思,便笑眯眯半真半假道:“你既不信,我便告诉你实情吧。前次被那马踢,我本已是到阴间走了一遭。只阎王嫌我太过泼辣,竟是不愿留下,硬要遣了我回来。待我活了回来,便觉着自己通了这门路。想是阴间走过,骨子里总还沾着些阴鬼之气。”
许适容说完,心道这呆子总该扭头便去了,哪知杨焕盯着她又看了片刻,突地眉毛一扬,哈哈大笑起来道:“小爷我阳气大旺,人都不怕,还怕个鸟鬼气?你若真是女鬼,小爷我倒真要好好亲近一番。这活色生香是没少见过,只鬼仙儿倒没尝过是啥滋味。”
许适容未料他竟如此反应,又听他说话粗鄙,遂讥笑了道:“如今倒在这里卖起乖来。今日倒是谁看见那尸骨,脸色便青白一片了?”
杨焕听她讥笑自己,梗了脖子辩道:“那是一时未防。小爷我人鬼通吃,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瞧我怕是不怕!”
许适容不想与他多说,侧身便要从他身边过去,哪知杨焕却是突地朝自己伸出了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是被他摸了一把去。待她怒目而视,那手早已是伸了回去,自己捻了手指笑嘻嘻道:“摸起来滑腻温香,鬼仙儿竟似比那人间女子还要来得好。”
许适容见他那惫赖样,自己倒是气不起来了,只脸颊上被他摸过的地方却是起了层鸡皮疙瘩,狠狠盯了眼便过去了,身后还响起了杨焕的声音道:“娇娘,明日一早我就升堂审那个麻瘸子的婆娘去了,你要不要来听?”
许适容想了下,扭头道:“你暂且缓下。明日你那县衙里的县丞县尉主簿必定都来拜见的,何至这么急。”
杨焕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肩背修直,方才说话的那口气,自己竟是无法反驳。眼睛又溜了一圈这屋子,干干净净的不见自己的东西,叹了声,只得也怏怏去了。
许适容第二日一早便起了身,蹲在院子里用一把鬃毛刷蘸了些醋水仔细地刷擦着昨日从尸坑里带回的那圆环。待处理完毕了用干的布擦拭干净,确实是枚时下男子悬于腰间的圆形玉佩。虽佩壁之上仍有斑痕未去,只仍可看出十分精美,中间的圆环之上,阳雕了一只虎头,栩栩如生。
许适容反复端详了一会,想了下,便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衫,叫了院里雇来做粗活的那本地丫头响儿,问道:“你可知道本县有几家金玉铺?”
响儿见知县夫人穿得半新不旧,又问起金玉铺子,以为她是要想去打金器,急忙应道:“夫人,这县里从前可是有万户之众,那金玉铺子多得很。只这几年灾祸不断地,有些人家便搬离了去,如今那好些的金玉铺子也没几家了,都在城中的南大街上,也就数那里热闹了。”
许适容笑道:“你认得路吗?”
响儿见新知县夫人和善,知道这是要叫自己带路了,早抢了道:“夫人只管叫我带路。我自小在此长大,县城里没不知道的地。”
许适容点了下头,那响儿欢欢喜喜地放下了手上的扫帚,两人一道从后门出去了。
县衙正处闹市之地,出了后门的巷子,便是条街道。虽行人衣衫不及东京里的光鲜,只来往行人不少,两边店铺也甚是齐备,那挑担吆喝买卖的更是络绎不绝。
东京城里妇人出门,也就那些显贵之家的,为了与常人区分带上帷笠。到了此处,街上更是不见有遮面的女子,都是高谈阔论,旁若无人的样子,显见是民风更为彪悍。许适容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响儿不停讲说本县的一些风土人情,倒也觉着有些新鲜。待日头升起两人高,那南大街便也到了,果然比起方才路过的那些街道都要整齐,两边的门面看着也更气派些。
许适容跟着响儿,进了店铺,拿出所带的那玉佩打听。前几家都是一片茫然说不知,只剩最后一家,许适容进去了,刚取出那东西,便听掌柜咦了一声,接了过去仔细翻瞧个不停。
许适容方才问了两家都说不识,这是最后一家了,心中已是不大有指望了。此时见那掌柜面有异色,心中一动,只也压住了焦躁,不急不缓地问道:“掌柜可是见过这东西?”
那掌柜看了眼许适容,没有回答,只奇道:“小娘子,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许适容笑道:“前些时日有个货郎向我兜售这东西,说是地里挖出的上古宝物。我瞧着花纹奇特,看着也似是有些年头,便买了下来。只自己也是不懂,所以拿来你铺子里打听下价钱,若真是上古之宝,那可不是赚到了。”
掌柜嘿嘿地笑了起来,摇头道:“这哪里是什么上古之宝。恰是我这里出去的一件东西。前几年城东徐大虎徐大官人从我这里定做的,因他名里带了个虎,所以便要在中间雕个虎头纹饰。只不知道怎的竟会流到了你手上去。”
许适容眼睛一亮,问道:“你当真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