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泓的身子摇了摇,她几乎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扶住身侧的几案,才稳住了身形。她扶着桌案,一遍一遍地喃喃说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产音越来越低,最后转为悲泣。
花著雨知道丹泓终究是信了,她缓缓走到丹泓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肩头.缓缓说道:“丹泓,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当年,因为爹爹特意吩咐过,要我决不能暴露女儿之身,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会连累整个花家。所以,我才瞒了你们所有人。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就不会为了我,陷入这深宫之中。
“将军”丹泓抬首望向花著雨,美目中一片凄然,她惨然一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好吗?”
花著雨点了点头,伸手将发髻绾好,缓步从屋内退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一丝人声,她负手凝立在长廊上,仰望着院内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出神。
她知悉这件事对于丹泓打击极大,唯有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接受了。但是.她又不放心离开。
在廊下不如站了多久,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她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她缓缓回首,只见丹泓经着眼睛漫步而来,走到她面前,慢慢顿住了脚步。
“我忽然觉得将军是女子真好,这样我就不用再执着于将军为何不喜欢我了。看来并非丹泓没有魅力,是不是?”丹泓望着花著雨,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唇角却扬起一抹苦涩而清傲的笑意。
“丹泓.“花著雨心中一热,抬袖紧紧握住了丹泓的手。
己是深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了两日,整个九重宫阙一片玉树琼花,银装素裹。
一大早.不到卯时,花著雨便自行醒了过来,这日是她当值,她是宿在皇甫无双外殿的临时卧榻上的。其实,作为值夜的宫人本不能歇息的,但是,皇甫无双特意准她在外间卧榻歇息,花著雨便也没有推辞。
她看了看天色,听到内室传来皇甫无双起身声音,便披上外衫,到内殿门前等候。不一会儿,便听得皇甫无双低声唤人的声音,噪音醇厚低哑,不再是之前那样粗噶的公鸭嗓了。
她勾唇笑了笑,便缓步走入内室 看到皇甫无双已经穿好内衫,正坐在床榻上打哈欠。
花著雨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衣橱前,将内廷司依制新作的冬衣朝服取了出来。皇甫无双伸手接过,懒懒披在身上,花著雨慢慢走过去,伸手为他束带理衣。
花薯雨以前做皇甫无双的太监时,这些事也没少做过。而今日做来,却总觉得和以前感觉不太一样了。
这小子真是长高了.站直他面前,她都得仰首踮着脚才能为他扣上最上面的一个盘扣。真不能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室内静悄悄的,除了衣衫的窸窣声,就是彼此间或急或缓的呼气声。穿好衣衫,花著雨后退了两步打量了他一眼,看到少年长身玉立,贵气凛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殿下,原来你都长这么高了”
皇甫无双束好腰带,长睫毛忽闪了几下,无限委屈地说道: “你才看出来啊,”
终于是意识到他长高了,真是不容易啊!
他不知道为何,竟是分外地期盼元宝知悉自己长高了长大了。
“以后,不能再当本殿下是小孩了!”他笑吟吟地说道。
花著雨勾唇笑道: “奴才哪里敢将殿下当小小孩看啊!”
有宫人端了水过来,皇甫无双自行去洗漱,这要是从前,恐怕得让别人动手服侍他了。花著雨靠在屏风前,低声问道: “殿下,不知这宫里的御药房,可有血莲这味药?”
“血连,比雪莲还要珍贵的药?应当是有的,怎么,谁要吃这味药?”他洗漱完毕,拿着锦帕擦去脸上的水珠,望着花著雨问道。
花著雨幽幽一声叹息,蹙眉道:“是宋昭仪,她原本就体寒,如今又是冬日,就病倒了。听御医说,需要有血莲做药引。奴才想着,她总归救过奴才一命,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她被病痛折磨。”
皇甫无双皱了皱眉头,刚洗过的脸庞带着-股清新的气息,沾着一丝水汽的长睫轻扬着,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他随手将锦帕丢给身侧的宫女,不经意地说道: ‘小宝儿,,你对宋昭仪倒是很上心啊。”
“知恩自然要图报,”花著雨轻声说道。
‘准了,御药房的药你可以随意去取,不用再回我,”皇甫无双言罢,负手大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心中如释重负,终于不用愁药了。
雪后初霁,整个皇宫被落雪覆盖,犹如广寒仙境,巍峨而壮丽。两人踩着碎雪,一路到了勤政殿。
这些日子,皇甫无双并未称帝,只是代替康帝监国,是以每日里也不用上早朝,只命小太监到金銮殿将大臣们的奏折带过来,在勤政殿批阅。
今日,两人一到勤政殿,便看到外面的雪地上,跪着十几名大臣。此时正是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在往常,正是皇帝早朝的时辰。而今,皇帝病重,这些大臣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折子.看到皇甫无双过来,都伏地叩头道:“请殿下让微臣等前去探望康帝病情。”
皇甫无双剑眉一凝,快步走到大臣们面前,冷笑道:“本殿下说了多少次了,伤弟的病情是传染的,本殿下是顾虑到你们的安康,你们怎么还这么固执!”
花著雨站在一侧,眯眼扫过那些大臣。只见其中并无姬凤离,据说自从回到京中,他便称病没有上朝。但,花著雨却明白,他虽然没有到,但是,这些闹事的大巨却无疑是得了他的授意。花著雨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互递眼色.很显然是见不到康帝皇甫无伤是不会罢休的。”
“殿下,”花著雨趋前一步道, “既然各位大人心系康帝病情,不如就让大人们去探望也好,如此冰天雪地,大人们若是冻坏了身子,岂不是我南朝之祸。
皇甫无双凝了凝眉,惊异地扫了一眼花著雨,皇甫无伤眼下是被他囚禁的,自然是不能见人的。
花暑雨傲笑着朝皇甫无双做了一个手势,皇甫无双心领神会,回首冷然道: 既然各位大人一定要去探望康帝,那便随元宝去吧。不过,本殿话说在前面,不管是哪位大人,但凡前去探望了康帝,需在宫中隔离幽禁一段日子 ”
那些大臣原来是要起身的,但是听到皇甫无双后面的话,脸上顿时一僵。谁都明白,在宫中幽禁一段时日代表看什么。那岂不说明有去无回,皇甫无双自可对外放出,他们探望了康帝,也同样感染了病情,甚至于病重而亡“哪位大人要随小宝儿前去,请了!”花著雨淡淡说道。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脸上俱都闪过思量之色。
“伤弟的病,可并非寻常之病。众位大臣还是回去和家人商量一番再来吧,”皇甫无双轻快地笑道,言罢,负手漫步进了勤政殿。
“这些个老东西!”皇甫无双一进到勤政殿,便坐在龙椅上,拍了一下桌子,愤然说道,“当日本殿下要登基,没几个敢出来反对的,如今左相回了禹都,一个个都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一会儿要见什么康帝,一会儿什么若是见不到康帝本殿下就不能登基。哼!本殿下偏要八日后登基。”
花著雨慢慢拧紧了眉。姬凤离从十五岁入朝为官,到如今已有多年,在朝中根基很深。今日这些闹事的臣子中,也不知有多少是被姬凤离唆使。
皇甫无双若要顺利登基为帝,光有太上皇炎帝的诏书恐怕还不行。
“殿下,没有康帝的让位诏书,殿下登基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是,这个死瘸子就是死也不写诏书,本殿倒是未曾想到,他的骨头竞是这样的硬,以前倒是小瞧他了。而且,他还不信父皇的诏书是真。 皇甫无双咬雅说道。
花著雨思量片刻,缓缓道: “不如,让奴才去试试!”
皇甫无双点了点头道:“小宝儿,你能劝动他?”
“奴才并没有十分把握,但是,如果殿下能写一纸诏书,言明日后登基绝不伤他,奴才觉得此事便十有八九能成!”花著雨缓缓说道。
丹泓无论如何也是皇甫无伤的妃子,不管丹泓是否对他有情意,花著雨都觉得有必要暂时留下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