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浑身发冷,视觉仿佛突然清晰了好几倍,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皮上的细碎伤口,浓黑的血液,以及对方张开的嘴里露出的尖利牙齿……这一切在她的眼里无比精细。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直握在手里的菜刀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走开!”特调部的人发现了她,挥着手赶人。
金玉恍然回过神, 跟恶鬼那双瞳孔极小的眼睛正好对上, 疯狂、杀戮,唯独没有她熟悉的宠爱。
脸颊泛起微微凉意, 她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哥……”金玉哽咽的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恶鬼嘴里凶狠的嚎叫。
金玉哥哥和其他的鬼怪没有不同, 经过多年的压制和刺激,他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如今的他心里只剩下对鲜血的渴望。
遭到符纸的攻击, 他低吼一声,脖子突然咔嚓一下,脑袋往后转了一圈。
站在他背后的特调部成员一愣,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那颗脑袋竟然从脖颈处断裂,直接飞到了那人身上,张嘴咬住了他的喉结。
只听见啊的一声,那人脖子上多了一个洞,当场倒地。
“艹!”耳后一声咒骂。
金玉转头,发现是之前抢她符纸的那个男人。
男人看了金玉一眼,径直从她背后冲过,想要趁着特调部的人牵制恶鬼的时候,迅速穿过,好去停车场开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兴许是他身上不知打哪儿沾染的鲜血刺激了金玉哥哥,当他越过时,金玉哥哥舔了唇上的血,身体飞速移动跟了上去,像是一个影子,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离,死死黏在他背后。
金玉冲男人大喊:“小心背后!”
男人没听清,还以为金玉是在向他求救,脚下跑得更快。
追上来的特调部的人傻了眼,大骂一句:“这他妈跑什么呢,老子追都追不上!”
恰好前方一条岔路,另一个人说自己要去援救同事。
剩下的特调部人员只能自己一个人,可等他追到停车场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坐进了车内。
只见他迅速发动汽车,不要命似的用力踩下油门。
跑车就像是离弦的剑一样飞了出去,穿过会馆的大门,很快就上了山道。
金玉也追了过来,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跑车后座的鬼看得更加清楚。可越是这样,她的眼睛就越是模糊。
特调部人员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我刚刚听到你叫他哥……人鬼殊途,节哀顺变。”
金玉死死咬着嘴唇,隐忍着不肯哭出声来,模糊的眼睛里泪水凝结成滴,沿着面颊滚下来。
“我知道。”金玉啜泣着,心像被什么给狠狠捅了一刀。
可是除了难过,她还有一点点庆幸。
还好,她没有把回来的事情告诉父母,否则要是让他们亲眼见到眼下的情况,该有多难过。
“糟了!”特调部人员大喊一声,朝山道跑去。
金玉回过神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看见那辆跑车像是突然失控,在山道上左右摆动,最后一头撞进了左边的山壁上。
车头被撞得凹陷了进去,里面的人当场死亡。
而坐在后座的金玉哥哥却不知所踪。
特调部的人经验丰富,知道鬼物诡计多端,他将金玉护在身后,戒备的盯着四周。
周遭寒风突起,沿着脚踝往上爬。
金玉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给握住了,她惊骇地低头,看见一双青白的手从后座车门里伸出来。
她视线上移,看见一张脸慢慢从车门后抬起来。
她和哥哥的眼型很像,都是圆圆的杏仁眼,在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她突然什么也不怕了。
特调部人员发现她的异样,猛然转身,发现那厉鬼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小姑娘的肩膀!他大惊,取出一面八卦铜镜,刚要念咒照鬼,那鬼就缩到了小姑娘身后,伸出指甲,死死扣着对方的颈部。
金玉哥哥像是爬行动物一样,身体从车门内滑动出来,紧紧贴在金玉背后,用鼻尖去嗅对方的气味,然后张开了嘴。
“哥!”金玉大喊出来,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害怕,也难过,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的声音显得尤为难过,“你不记得我了吗?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一直在家里供着牌位,每天早上总要对着牌位上几炷香,念叨几句,说你为什么不去看他们。”
厉鬼的动作定格。
特调部人员也是一愣,他惊喜道,“他对过去的事情还有反应,你接着说,先拖住他,我想办法救你!”
“你不知道,我偷偷回来过好多次,都只敢从山上偷偷往下看,我好多次都想去祠堂下面,把你的尸骨偷出来,带去外面安葬。”
金玉难受得胸口发疼,下意识揪住身前的衣服,哭着说,“哥哥,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你说,等我长大,要亲手帮我挽发,为我戴上银凤冠,背我走出家门……”
金玉哥哥掐在金玉脖子上的手松懈了一点,他的呼吸很重,泄露了心底的急躁。
特调部的人却迟疑了,既然有意识,就不该直接杀掉,而是应该先除去他身上的邪气,再想办法超度。
金玉意识到危机解除,她转身看向那张生前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片刻后,她低下眉眼,伸手去触碰对面的那只露着骨头的手。
明明是恐怖的,她却一点不觉得害怕。
指尖刚沾上一点黑血,金玉就疼的“嘶”了一声,特调部的人忙出声警告:“别碰!他的魂魄中带有阴气和邪气,你一碰那些东西就会钻进你的身体!”
金玉像是没有听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嘴里问着:“疼不疼啊,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哥哥,本来该是我去的,本来该该是我……”
除了家里人和村长,没有人知道当时本该是由金玉去当人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