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君熠抬眸:“父皇,儿臣两人能有什么理由?如果真的要说,那就是儿臣两人在京都待得烦了,想着出去逍遥快活一段时间,自从凝华回京,经历了许许多多,单是嫁给儿臣之后,就不知道受了多少陷害和为难,儿臣不忍心。”
百里擎苍微微张了张口,微微的叹了口气,多少次即便是有他的支持,两人依旧差点被陷害,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要放他们走,他怎么都觉得不舍。越是看到了其他几个儿子的表现,他就越发觉得两人可贵。
“你们……你们两个……放心好了,朕自然会护着你们周全,你们不必躲着谁。”
“父皇,”沈凝华轻轻的抬头,浓密的眼睫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淡淡的柔和阴影,“父皇,您一直没有完整的听儿臣弹奏过古琴吧,今日,儿臣为您弹奏一曲如何?”
百里擎苍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到了古琴上,但是看着她的脸,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好,怎么想起来要为父皇弹奏一曲?”
沈凝华微微的笑了笑,没有做声回答,回头示意内侍将桌案抬进来。百里君熠亲自动手为她将桌案放好。
沈凝华抬头:“父皇,可否借您的绿绮一用?”
“自然可以。”百里擎苍让人将绿绮取来。
沈凝华坐好,轻轻地拨了拨琴弦,眼中闪过一丝伤感:“父皇,记得之前二皇子侧妃弹奏过一曲兰陵乐,今日,儿臣也弹奏这首曲子吧。”
百里擎苍猛地一颤,抬眼看着地下端坐的沈凝华,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衫略显眼熟。
他记得,夏静言出嫁之前为他弹奏兰陵乐的时候,也是这般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美得如焰似火。
他张了张口,却看到沈凝华已经抬起了手,第一道犹如水银泻地的琴音猛地将他拉入曲子的意境中。
沈凝华拨弄着琴弦,激烈的乐声流淌而出。
只是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平淡温和,温尔尔雅……
这首曲子描写的是战场峥嵘离人再难寻,可是到了她的手中,战场依旧残酷,但是不再是无休止的杀戮,而是为了守护,守护身后的妻儿、守护身后的家园,守护身后的国土!
家中妻儿父母的等待依旧揪心,但是那等待却不再无望、痴缠,而是充满着信心和骄傲,他们相信离人终能归来,相信战争终能胜利,相信国家终能强盛。
百里擎苍眼中热泪盈眶,努力的压抑着不掉下来:静言,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朕错了,错了,我不该因为手中的权利就拿夏家开刀,不该因为莫须有的忌惮就毁了你的一生……
激昂的乐声逐渐平缓,沈凝华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一段略显欢快的声音接连而出。
仿佛历经战场、尝便等待的日子终于换来平安相守,那种欢乐极为纯粹,纯粹的没有丝毫的怨恨、恐惧,就像是最为清澈透明的溪流。
百里擎苍愣愣的看着沈凝华,直到乐声结束很久才回神:“这最后一段……”
沈凝华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绸缎,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父皇,这是我前段时间整理母亲的遗物才找出来的,是一段乐谱,只有下半篇,儿臣找了许久都没能补全上半篇,最后偶然才发现,配上兰陵乐竟然极为合适。”
百里擎苍愣愣的接过绸缎:“你……你是说你的母亲写下的这段乐谱,接的是兰陵乐?”
“是,儿臣想应该是这样的。”沈凝华眼中带着微微的水光,“父皇,我听闻母亲很喜欢西北,说是西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最为壮阔美丽的。现在西北正逢旱灾,儿臣愿意随熠亲王前去赈灾,将西北治理好,也算是为父皇了却一桩心事。”
百里擎苍手指颤抖的厉害,一颗眼泪最终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啊,你的母亲志向高远,曾经她还想要像男儿一般征战沙场呢,被夏老家主发现之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堵了好些日子的气,最后还是朕送了她一只雄鹰,这才不气了。”
沈凝华脸上带着微笑,默默地等待着百里擎苍说完,良久,他才仿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好了,既然你们不想待在京都,那么就出去走走吧。朕也不拦着你们了,想要去哪里随便你们挑,只是有一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回来看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