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酌鹿 绿野千鹤 2636 字 7天前

“好了!”封卓奕出声,制止了众人的嗡嗡声,“此乃草案,并非政令,诸位有何看法,尽可提出来。”

让单独出来说,方才说得热火朝天的文官们就都闭了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割鹿之律针对的是列侯诸公,朝中的文官大多是小贵族出身,这法令对他们没什么妨碍。要怎么说,就得再斟酌。

文官队伍的末尾,突然有人出列,大步走到殿中央,跪在地上高喊。

“一年割一县,三代之内可灭一方诸侯,此乃百年大计,幸甚至哉!”众人看向那高喊之人,都觉面生。封重却是认了出来,此人就是那日他和林信在茶楼看到的凡人举子,因为高喊“收拢边界,归权于天子”而被他们注意到。

“这人是谁?”站在封重身边的中书令杜晃小声道。

“听说是望亭侯的家臣。”封重侧头说道,他擅长记人脸,那天沈楼说这人是望亭侯推荐的举子,他便记住了。

杜晃了然,朝封重微微点头,谢过英王殿下提点,皱眉看着那个大言不惭的凡人。

三代之内灭一方诸侯,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皇室与诸侯已经相安无事百年有余,互相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就算皇帝这个割鹿之律目的明确,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太子封章怒道:“一派胡言,几时说要削诸侯了,这不过是一道岁贡提案。”

“罗侍君,谁准你咆哮朝堂的!”封卓奕本是欣赏此人的文采和想法,破格准许尚未参加春闱的罗侍君入朝听证,没料想这人如此急功近利,“拖出去!”

两名金吾卫上前,二话不说将人给拖了出去,一顿好打。

朝堂上陷入了沉寂,皇帝揉揉眉心,“英王,你以为如何?”这草案,封重是看过的。

“加一成鹿璃,减一成黄金,恐引起鹿璃涨价。且如今已是暮秋,要诸侯准备鹿璃已然来不及,施行也得等明年了。”封重斟酌着说道,避开直接评价这法案的好坏,只说一个实际的问题。

英王的话十分中肯有理,不少人点头附和。

太子却道:“明日复明日,永远都推行不了,儿臣以为,今年可以不加贡,且派人去查验鹿璃,先推行一条。”

常有诸侯交岁贡的时候以次充好,或是少给鹿璃用黄金填补,国库鹿璃匮乏,才会有前些时日提出“岁贡皆用鹿璃”的极端做法。皇室急于解决鹿璃的问题,割鹿之律如今是最适合的。

朝堂再次陷入沉寂,中书令杜晃开口,“既要推行,还需一名查验鹿璃之人,这人要不偏不倚不徇私,且要出身极高,否则难以服众。”

杜晃是文臣之中少有的大贵族出身,杜家乃是一方列侯。作为中书令,最擅长揣摩帝王的心思,此刻不能出言反对,但给这律法的推行增加难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偏不倚,是要保证这个人不会被诸侯收买,不至于暗度陈仓中饱私囊;出身极高,是因为这个职位要直面所有的大贵族世家,凡人或是属臣,根本做不到。这也是皇帝没有选择周亢来割鹿的原因。

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出身高就必然是大贵族,大贵族又怎么可能帮着皇帝削弱自己?除非此人是皇族。

想到这里,明里暗里许多目光都转向了英王封重。

“杜卿说的在理,不过此人朕已经找到了,传割鹿侯!”皇帝微微一笑。

割鹿侯?这封号闻所未闻,所有人竖起耳朵,看向大殿之外。

一袭湛蓝鲛绡袍,足踏清风登云靴,轻步缓行,眸色冷冽,宛如雪山独步的孤狼。腰间古刀弯如新月,单脚踏进殿中,万千血煞之气瞬间蔓延开来,众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臣,林信,参见皇上!”林信单膝跪地行礼,余光瞥向小声议论的文官们,那边立时收声,不敢多言。

方才被那千军万马的气势迷惑,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

“平身!”元朔帝对于林信的表现非常满意,“此乃寻鹿侯林争寒的遗孤,朕近来刚刚将人寻回。年少有为,连武状元都败于他手,今封割鹿侯,承袭其父之封地,替朕推行割鹿之律。”

“愿为吾皇效死!”林信再次跪下,朗声道。

封重看着林信,眉头越皱越深。昨天师父答应的好好的,说会跟林信谈谈,也会阻止皇帝封他割鹿侯,这就是谈的结果?使劲朝林信使眼色,对方却像不认识他一般,连余光一瞥都不给。

割鹿侯已定,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杜晃坐在中书省衙门里,愁得掉胡子,“可有反对割鹿之律的奏折?”

中书省的官员翻遍了奏折,“有!”

“快拿过来!”杜晃眼前一亮,拿过来仔细看,却大失所望,这不过是说割鹿之律听起来太过凶煞,明显不怀好意,建议改为酌鹿令。

“酌鹿令,倒是好了不少。”封重苦笑。

“哎,不行,我得写一封奏折!”杜晃提笔,斟酌再三,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万字谏言。

满朝臣工,都是小贵族和凡人,各个恨不得削了诸侯封地,此刻都变成了睁眼瞎。酌鹿令于皇室而言乃是好事,但推行太快,或是一个不当,就会使一些小诸侯家破人亡,大诸侯揭竿而起。

杜晃作为中书令,相当于左丞相,在朝中威信很高。几日之后,他将这份谏言当庭念出,立时便有不少人附和。酌鹿令可推,但需要暂缓,且给大诸侯一些豁免权。

给了大诸侯豁免权,那这酌鹿令就失去了意义。元朔帝听得心头火气,当朝拂袖而去。

是夜,杜晃正在家中读书,忽觉一股森冷杀气兜头罩来。抓起灵剑翻身滚到书桌后面,“轰——”一声响,方才坐着的竹席已经被割成了两半,桌上的笔墨被掀得翻飞,墨水泼洒一地。

“什么人?”杜晃拔剑,剑气扫向房梁,什么也没发现。一把弯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瞳孔皱缩,杜晃运起灵力,于半空中翻身,堪堪对上了那上古妖刀。

阵阵血煞之气被主人的杀意激发,顺着吞钩的刀身蜿蜒而出,林信挑眉一笑,“杜大人好身手,难怪可以随着金吾卫出使南域。”

“割鹿侯谬赞了,”杜晃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侯爷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自然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林信突然发力,将杜晃推了出去,不等他再攻过来,虚空一抓,从房梁的阴影处抓出个东西,牢牢攥在手里。

杜晃再次攻过来的剑宛如冻僵了一般,瞬间挺住,失声道:“玉郎!”被林信抓在手里的,正是他不足五岁的幼子杜玉郎。

“酌鹿令乃国之大策,杜相这般阻挠,皇上会很难做的。”林信的语调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跟熟人谈天说地,一点都不像在威胁人。

“你待如何?”杜晃咬牙,割鹿侯敢这么对待他,定然是皇上授意的,多说无益。

“我就喜欢杜大人这般爽快的,告老、丁忧,选一样吧。”林信露出个乖戾的笑来,在月光昏沉的夜里,甚是可怖。

从杜家出来,林信就遇到了在街角等他的沈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