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身,道:“儿子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长公主也趁机告辞,带着明珠等人往宫门方向去了。走到半路,迎面刚好遇上了正朝御书房方向去的宁王。
只见宁王素袍玉带,外罩淡金色披风,领口镶着一圈玄色毛皮,更显得面若美玉,俊美倜傥,引得过往宫女见了直红了面皮。他双手插袖,一幅闲适模样。
跟在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内侍见了长公主忙见礼,长公主命人放下轿撵,站起身走近了道:“你来得也忒是时候了。你是没看见,刚才太后听闻你来,那脸色,啧啧。”
宁王含笑道:“想必太后老人家身体不差,我不常过去请安,倒也放心了。”
谈笑间,宁王的目光落到了长公主身后的一干人等身上。明珠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滞,紧接着便转向了长公主,道:“公主身边又有新人了?”
“高女官做事利落爽快,很合我胃口。”长公主笑言。她顿了顿,又道:“刚才太后娘娘见了,还夸她模样好呢。”
宁王笑道:“公主的眼光一向不错。”他的目光如暖水一般从明珠身上掠过,明珠只觉面颊发烫,垂下头去,侧耳听着长公主和宁王的谈话。
她能感觉到,宁王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一时分别,走到宫门入口处,待上马车去扶门框的时候,明珠手一滑,这才发觉手心不知何时已经腻腻的聚了一层汗。
从这之后,长公主出入宫闱常带着明珠,一来二去,其他人也渐渐有了些闲言碎语。
“也不知道那这个高女官什么来头,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入了公主的眼了。”
“说是有学问,可能考进来的谁没有两下子?我看也就那样吧,日子久了,有没有真功夫就能看出来了。”
明珠轻咳了一声,两个女官吓了一跳,一看是她,都有些尴尬。
“严女官,徐女官,好巧呀。”明珠笑着问好。
“高女官,你也在呀。”
背后议论人,还被本人听见了,总有些晦气。
“她们都是嫉妒您呢。”楚红梅捧着一摞书走了过来,斜睨了一眼两个女官匆匆远去的身影,撇了撇嘴,道:“自己没本事,就会在背后嚼舌根子,算什么呀,呸。”
薛紫芝左右看了看,忙道:“楚女官,你悄声些,小心被人家听见,说咱们轻狂。”
楚红梅不以为意的道:“公主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怕什么。”
明珠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是怎么考进的文学院,其中难处用不着我说。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本分。别忘了,外面有多少人可等着补空呢。”
说着,迈步进了内馆。薛紫芝和楚红梅对视了一眼,忙一溜烟的跟了进去。
斗转星移,转眼就过了这一年的冬至,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明珠看了看手里已经整理好的文稿,合上书页,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狠下心来忙了几个月,果然见成效,她们提早完成了书稿,比其他人早了将近一个月。她叫过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疲惫的薛紫芝和楚红梅,和颜悦色的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你们上次说想家,我已经和管事姑姑说好了,做好这些之后就让你们回去住几日。”
薛紫芝和楚红梅听了,顿时惊喜交加,直问是不是真的。要知道,女官们一旦入了文学院,除了每年的中秋和除夕,想回家都十分不易。说想回家,不过是说说而已,并未报多大的希望。如今听明珠忽然说准许她们回家,没有不欣喜非常的。她们拼死拼活考入文学院,无非是想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些。可是自己每年却只能回去自由一两日,享受一下众星捧月的感觉,时间哪里够?回家,已经成为她们最奢侈的梦想。
二人道谢不已,欢天喜地的回去收拾行李去了,其他人羡慕自不必提。
自此之后,二人做事更加尽心竭力。
单说二人回家之后,明珠无事一身轻,整日窝在书馆角落的一个配间里看书。书馆的炭火烧得很旺,在这里看书,十分舒适。其他女官们都忙着给书稿收尾,忙得昏天暗地,也无人理会她在做什么。
青雪和碧叶就坐在火盆边做着针线,明珠偶尔说笑一会,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明珠看着碧叶俏丽的粉脸,不由得想起了素英,有些黯然。当时自己进府的时候,因为规定只能带一个侍女,素英主动说青雪稳重明理,跟着进来会更稳妥些,自己却背着人,偷偷哭了一场,第二天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去送自己。
她当时在马车上也哭了,却不能让她们看见。
自己走的这条路,机会和凶险并存。
所以,她一定要争取做到最好。
且说驸马这日心情不好,妾侍宋氏病病歪歪的躺在榻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原本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如今瘦得都脱了像了,眼看着已是下世的光景了。太医暗示他早作准备,冲一冲也许会有救,反正都是些不负责任的话。长公主忙于政事,对这些小事全不放在心上,任由他折腾。他心中郁结,却无处和人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梅园。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连下了数场雪,催得公主府中梅花早早就开了。这一日,天气晴朗至极,一丝云彩都没有。阳光映在雪地上,晶亮亮的泛着光。
驸马正兀自心烦,只听得雪地里“咯吱咯吱”做响,一个披着大红羽纱鹤氅的女子渐渐走了过来。待走近了细看,只见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竟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绝色美人。
梅园中红梅簇簇,亮烈如火。只见美人伸出了一只比雪还晶莹的小手,握住树梢一支红梅,仰头细看。不经意间,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颈项。
驸马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纵使他见惯了美人,却也禁不住为这样的丽色而叹息。此时,连风似乎都静止了,生怕吹乱这幅动人的美景。
明珠吃过午饭无事,想着梅花应该开了,一时兴起,撇下正在吃饭的青雪和碧叶,独自前往观瞧。乍然见到满树红梅,顿觉眼前一亮,想着折一枝回去插瓶。
她一眼就相中了一支,正待要折,却忽然伸过来一手,轻易便将梅花折了下来,递给了明珠。明珠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这里竟还有别人,而且看手,似乎还是个男人。她忙忙的要躲,慌乱中却被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朝那人跌了去。
“小心。”那人柔声说着,就势搂住了她的腰。
“抱歉。”明珠脸一红,连忙将那人推开,抬头一看,脸都吓白了。
——长着这样俊的一张脸的男人,不是驸马又是谁!
“后来如何了?”长公主问道。
雪清服制的女官道:“高女官没接驸马手里的花,转身就跑了。倒是驸马,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她今天恰好有事路过那里,正好撞见了那一幕,兴奋异常,当时就决定过来告密。没办法,谁然高女官不长眼,被分到了自己对头的手下,让那人大大的露了几次脸,现在得意的不得了。也别怪她借刀杀人,若她是替自己干活的,那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多好的一个把柄呀。
长公主闻言沉思了一会。要说自己却实是冷落了驸马许久,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当年听说他看中了一个女子,虽为官家女儿,还是强行为他娶回了府,想着若能长长久久的伺候着,也算是补偿了。她虽跋扈,却也知道分寸,可当时的举动却实有些过分了,惹了些怨言,虽然后来都被压了下去。
——她怎么可以给皇上添麻烦呢?
只是这个宋氏也是个没福的,自己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吃穿用度也是捡着最好的送去,府里的下人一向是看自己眼色行事,没人敢对她无理,再加上驸马对她可以说算是专宠,怎么就会一病不起了呢?
“侧夫人那边不大好,驸马爷一时烦闷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