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说这些好听的来安慰朕了,朕与她早就是解不开的死结了,伏姬之死,奉展之死,早就将我们之间的情分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徐方急忙道:“可陛下,奉少爷之死与您……”
萧胤摇摇头:“你不必说了,这件事的真相你就牢牢地放在肚子里,不必告诉她。”
“陛下……唉,奴才领命。”
萧胤望着床帐上活灵活现的金龙,当初他曾经听说过,这金龙的一只爪子都要一个绣娘绣上大半个月,这样一件床帐要一年时间才能绣出来,而用在了龙床之上,也不过一两月光景,一旦这绣线褪色一丁点,就会马上换上新的。
那人当初还说过,所有人都如此渴望那个位子,其实为的不过就是这一点奢靡而已。
自己当时还反驳了。
那人是谁?萧胤陷入昏睡之前还在想着,他记得那人爱穿大红色的衣裳,爱涂大红色的丹蔻,喜欢养鹦鹉,他与那人结发夫妻,只可惜最后他们既没有生同衾,只怕她也不愿意与自己死同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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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坤宁宫念佛的奉皇后忽然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珠串突然断裂,滚圆的佛珠洒落一地。
一旁的大宫女连忙跪下来捡,奉皇后却道:“现在是几时了?”
“回娘娘,已是戌时初刻了。”
奉皇后轻轻地叹口气:“罢了,不要捡了。”
宫女不敢质疑她的话,喏喏地站在一旁。
奉皇后慢慢地朝殿外走去,天色已经黑了,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天际。
而就在此刻,一声尖利的哭声划破夜空:“陛下驾崩了!”
奉皇后身子一软,差点没有站住,幸好一旁的宫女急忙扶住她,她却并不在意自己,凝神听去,却只听见簌簌的风声,她急忙问宫女:“你快听听,是不是有骚乱之声?”
“没有什么声音啊,娘娘是不是听错了?”
“本宫不会听错的!”奉皇后斩钉截铁道,“他们说皇帝驾崩了,你听!”
宫女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虽说萧胤早已病入膏肓,所有人也都做好了他随时离世的准备,可像奉皇后这般说出来,万一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啊!
然而还未等她再劝,坤宁宫的大门却被人敲响了,自从六年前奉皇后自闭宫门,这还是这六年间坤宁宫的大门第一次被敲响。
宫女懵懵懂懂地还未回过神来,却见奉皇后自己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沉重的大门从两边慢慢打开,出现在奉皇后面前的却是萧胤的贴身太监徐方。
徐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展开一卷圣旨,尖着嗓子道:“皇后奉氏接旨。”
奉皇后仿佛确认了什么,她的手渐渐握紧,在徐方的目光之下慢慢地跪了下去。
“自朕继位以来……”
后面徐方说什么奉皇后已经听不清了,她只知道萧胤死了,她终于熬死了他,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内心一点高兴的情绪呢?只觉得空落落的,仿佛有风从胸口吹过一般。
奉皇后的脑中忽然闪过许多记忆。
她当初嫁给萧胤的时候才十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萧胤温文尔雅,又对她体贴备至,她怎么会不心动?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对于萧胤来说她不过是个为了制衡朝堂的棋子,他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宫女出身的伏姬。
年少气盛的奉皇后自然忍不下这口气,她借口伏姬对她不敬将其禁足宫内,所以后来伏姬身死,萧胤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认定是她所害。奉皇后当然可以辩解,只是她没想到,在萧胤心中自己竟然是如此恶毒的女人,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此生注定要与自己的丈夫渐行渐远。
奉皇后怔怔地出神,连圣旨什么时候念完都不知道。
徐方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后娘娘,您请接旨吧。”
奉皇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愣愣地道:“臣妾……接旨。”
徐方道:“还请您先换了孝服,去见先帝最后一面吧。”
宫女见奉皇后又痴了,忙对徐方道:“公公放心,奴婢定然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徐方又看了一眼奉皇后这才慢慢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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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奉太后换了孝服见到棺材中面容安详的萧胤,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真的是她的丈夫吗?为什么他的容貌如此陌生?
新帝萧湛连忙过来扶了自己的母亲,他与母亲虽然六年未见,可并不曾减少一点他对奉太后的敬畏。萧胤说的没错,作为一个帝王来说,萧湛的性子有些太过于软弱了。
奉太后被他扶着慢慢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此刻在灵堂之中的活人除了他们俩就只有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徐方了。
萧湛见母亲仿佛失了神一般,正想叫太医来瞧瞧,就被奉太后一把抓住了手臂,那力道如此之大,完全不像是女人所使出来的一般。
萧湛脸色变了变,却仍旧温和地对奉太后道:“母后还有何事?”
奉太后慢慢地回过神来,一双凤眸并不曾因为这些年幽居一隅而显得浑浊,还与她当年执掌六宫之时一般凌厉,她问萧湛:“先帝的陵寝可曾建好?”
“回母后,两年之前已经竣工。”
奉太后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笑容:“那便好。你记着,待到哀家百年之后,万万不可与先帝同葬。”
萧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母后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