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他看到母子三人似乎有些吃惊,脚步也慢了下来。

陶氏信佛,连忙站起来:“这位师父可是要歇脚,您坐这边来吧。”

和尚双掌合十朝陶氏道了谢,却也没有推辞,等他坐到了那石头上,顾清宁才发现他的一双脚掌要比旁人大许多,那鞋子也被磨破了,看着很是狼狈。不过和尚的脸上却显得十分淡然,他拿出水囊来,似乎想要喝口水,谁知打开才发现水囊已经空了。

陶氏见状便道:“我去替师父打碗水来喝吧。”只是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并没有带丫鬟,若是她去给和尚打水了,就只剩下两个孩子在这里,哪怕这里是千佛寺她也不放心。

顾清宁看出了陶氏的顾虑,便道:“娘,我知道斋堂在哪里,我去倒水吧。”

陶氏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已经朝着斋堂的方向跑了。所幸这儿离斋堂不远,陶氏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直到看到她叫住了一个小沙弥,让对方领着她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和尚看了一眼顾清宁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顾泽慕,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有些惊讶。

他看向陶氏:“不知夫人能否让我给令郎相一相脉?”

他这话一出来,顾泽慕便心生警惕,他上辈子不信神佛,但自从自己重生后,便觉得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些拥有这些力量的人,他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自然不愿意让这和尚相脉,免得真的看出什么来。

他一拒绝,陶氏也没有办法。比起一直和她很亲密的女儿,她与儿子相处总有些拘束,也不敢强迫他去做什么。

和尚似乎有些遗憾,只能迂回道:“若夫人不嫌弃,可否让贫僧一观您的手相?”

陶氏倒是无所谓的,她将手掌摊开在桌上,和尚就这么看完,又看了一眼陶氏的脸,表情反倒越发怪异了。

陶氏心一慌:“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和尚有些迟疑地摇摇头,他生来有神通,相人极准,但看到顾泽慕与顾清宁,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不然也不会要求给顾泽慕相脉,只可惜被拒绝了。

和尚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孩子的母亲,然而看到陶氏的手相之后却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从手相上看陶氏的命并不好,她父母双亡,这一生命途坎坷,原本应该是早亡之相,可看她的面相,却又是长寿尊贵福泽绵长之相,这样两种完全相反的命运居然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如何不叫这和尚震惊。

陶氏的命运就像是被天道给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段路,而这一切,似乎就与她生下的这两个孩子有关。

和尚慢慢地将惊讶收起来,笑着对陶氏说道:“夫人心思纯净,是难得的福运天助的好命之人。虽说早年父母缘浅,但所有灾劫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必定一生顺遂,安康喜乐。”

陶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看到和尚之前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是他口中所说的这样啊,可和尚说完这段话,就一句话不再说了,只是闭目养神。

陶氏也不敢去问,好在顾清宁很快就将水拿了过来。

那和尚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完,长长地出了口气,合十向她道谢:“谢谢小施主。”

顾清宁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这碗和水都是寺中的,你要谢的不是我,是这寺里。”

“与贫僧来说,小施主的善心同这水一样重要,都是要感谢的。”

“那大和尚要感谢的东西岂不是太多了?”

陶氏担心顾清宁冒犯和尚,连忙轻声制止她接着问下去。

和尚却摇摇头,认真地对和尚道:“正是如此,人生在世,能够活过一遭便应该心存感激。”

顾泽慕却突然说道:“如您所说,若人人都这么想,这世上便不会有强盗恶人了,不是吗?”

和尚笑了笑:“佛修来世,若是这辈子行恶事,下辈子自然会遭到报应,若是这辈子积功德,下辈子自然能心想事成,万事顺心。世间万物都是一饮一啄,小施主年纪小小,可不要着相。”

顾泽慕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一个女声给打断了。

几人看过去,正看到罗氏带着婢女走过来。

陶氏面色一苦,但这会逃也不好逃,只能硬着头皮和罗氏打了个招呼。

罗氏看起来并不像生气的模样,笑眯眯地对陶氏道:“这几日妹妹一直想找姐姐说说话,只是没想到每次去找姐姐,你都不在,险些让妹妹以为你在躲着我呢。”

陶氏有点尴尬,呐呐应了一声。

罗氏看到了她身边的两个孩子,顿了一顿,才又道:“不知姐姐在这里做什么?”

陶氏便道:“我在听这位师父讲佛法。”

罗氏看了一眼灰扑扑脏兮兮的和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妹妹对佛法也很感兴趣,听说今日住持在讲经,不如我们一起去听?”

其实若不是因为她,陶氏今天也是要跟着闵夫人去听经的,如今罗氏这般邀约,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得不自觉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双儿女。

顾清宁在心底叹了口气,正想要解救亲娘,就看到之前引她去斋堂的小沙弥带着住持匆匆地赶了过来,后头似乎还跟着一串人。

住持向来稳重,可他看到那和尚,却激动地老泪纵横:“师弟,你终于回来了。”

顾清宁愣了一下,而住持身后的人群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其实千佛寺之所以如今香火如此鼎盛,正是因为三十年前,寺中出了一位名叫行空的大师,他的佛法造诣极高,最重要的是相术神准,让当时的人趋之若鹜。不过大概在二十年前,这名大师外出游历,之后就没了消息,当时很多人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而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行空的容貌却与二十年前并无差别,他分明与住持行远大师年纪差不多,如今看起来,别说是师兄弟了,说是父子都有人信。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行空,顿时骚动起来。

行空却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师兄安好,我当初就说过到了时间自然会回来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应该信我的。”

住持却比他激动多了,后头的信徒更是连声恳求行空讲经,行空也没有拒绝。住持大喜过望,经过商议,将这经筵安排在了第二天,又亲自带着行空去僧寮。

行空却摆了摆手:“我还认得路,师兄先带人去准备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这位小施主说。”他说的正是顾泽慕。

住持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顾泽慕,不知他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行空另眼相待,但他还是尊重师弟所说,带着人离开了。

罗氏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灰扑扑的和尚居然身份这么厉害,只得庆幸自己当时并未口出恶言。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见陶氏还是有些不放心顾泽慕,便抓住机会道:“我陪姐姐在一旁等一会就是了。”

而此时,人群中的闵夫人却开口叫住了陶氏:“行空大师是高僧,泽慕得他教诲是大好的事情,你别打扰他们。”

陶氏闻言便不再踌躇,听话地牵着顾清宁跟上了婆母。罗氏心中郁郁,却又不敢在闵夫人面前造次,只得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