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的内容记住,便要离开,只是离开之时,又看到了一份打开的文书,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征收徭役的事情,从这份文书上来看,顾泽慕离完成任务还有很大一截呢!其实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这充州隐户众多,想要征齐,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曹源若有所思的时候,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连忙将东西放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他刚刚坐下,门就被打开了,顾泽慕匆匆地走了进来,见他还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似乎松了口气。
曹源故作平静,笑着道:“泽慕办完事情了?”
顾泽慕点点头:“是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汗巾擦了擦额头。
曹源这才注意到他满头大汗,想来是事情处理完才发现自己留在他的书房,所以赶紧跑回来的。看起来这位顾公子虽然平日里行事沉稳,但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是逃脱不了冒冒失失的毛病。
顾泽慕接着回到了书桌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曹公子,近日事情繁忙,请你见谅。”
曹源回过神,连忙道:“这本就是我突然上门打搅了你,该说见谅的是我才对,再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何必这么客气。”
顾泽慕笑了笑,似乎感激他的体谅,又低下头去处理事情,只是曹源见他脸色并不好看,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文书还有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他恍然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真相。
曹源心念一动,试探道:“泽慕,我见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休息不好?”
顾泽慕停了笔,眉头微微皱起。
曹源连忙道:“我看你似乎是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我也能替你想想办法?”
顾泽慕叹了口气,却欲言又止。
曹源再接再厉:“你之前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想要报答你呢!不然总是让你帮助我,我却没法回报,我也于心不安。再说了,就算我没法帮你,至少也能听你说说,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他这么说让顾泽慕似乎有些心动,这才道:“既然曹兄这么说了,我便也直言不讳了,我最近在征收徭役,但这充州看着人多,但户数却很少,总督大人已经催过我几回了,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最近几日都在为这件事而发愁。”
曹源见顾泽慕毫无隐瞒,直接就将自己的短板暴露出来,越发觉得自己深受他的信任,连忙道:“这充州的豪族中隐户众多,那些隐户被庇护在他们门下,不用服徭役,所以你才一直没办法征收到足够的人。”
顾泽慕震惊地看着他:“竟有此事!”
曹源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就好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刘子义,他家有整个充州最多的田地,也有最多的隐户,光是刘家的这些隐户,可能就占了整个充州农户的十分之一。”
顾泽慕恨恨道:“这些国之蠹虫!”
曹源说完,又坦然道:“泽慕你从京城而来,恐怕并不知道,隐户之事并不算新鲜,各家几乎都有几户,我家也不可免俗地收留了一些。只要泽慕你一句话,我立刻就让这些隐户去服徭役,好让你交差,可我家这些隐户人数不多,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顾泽慕拧着眉头:“曹兄肯对我说这些话,我很感激,那依曹兄之见,我应该怎么办?”
这正是曹源的目的,他信心十足道:“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不过如果泽慕愿意信我,我愿意上门去给你当这个说客,让这些豪族给你一个面子,把徭役给补满。”
顾泽慕感激地看着他:“那真是太谢谢曹兄了。”
“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拿你当兄弟,自然要帮你,更何况,你这趟出来是代表了太子殿下,万一事情有什么纰漏,不也是让殿下蒙羞吗?”
顾泽慕很上道,说道:“你放心,你帮了我,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在太子殿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那就多谢泽慕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心满意足。
第122章
等顾泽慕将曹源送走, 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 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洪松源。
洪松源抱着臂打量着他的书桌,啧啧叹道:“这真是环环相扣, 令人防不胜防啊!——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演的太好了, 瞧那担忧、烦恼, 分明是个孩子却强做大人神态的模样, 真是……”
顾泽慕瞪他一眼:“你差不多就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桌上的那封信和文书拿烧掉。
洪松源嘿嘿一笑:“说真的,你那跑进来的时候一脑门子汗那个真是绝了!不枉费我这老骨头跟你练了那一会剑。”
“除了这些, 你就没别的想说了?”
“有有有!”洪松源说道,“虽然我理解你的作为,毕竟这就像人情, 要有来有往感情才会深厚,而且你有求于他, 他反倒会更信任你。但是我还是有些疑惑。”
“问。”
“你怎么就笃定他一定会主动提出来帮你?还有,那封信和文书摆的那么显眼, 你就不怕他怀疑?”
“他现在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 有一个可以帮到我的机会,对他来说是安心, 所以他肯定会主动一些的。”顾泽慕轻笑一声, “至于信和文书, 他怀疑更好。对于曹源这种人来说,多疑是天性,但与之相对,只要他自己确信了,反倒不会轻易被人动摇,反正修堤坝和征徭役都是真的,他要是真去查了,才会对这个更加信得死心塌地。”
“我现在都有点同情曹源了,他满心欢喜尽心尽力帮你办事,结果你只是在利用他,唉……”
顾泽慕阴测测道:“闭嘴,把你脑子里想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给我忘掉!”
洪松源轻咳一声,生硬地转开话题:“不过也怪他自己,你虽然设了陷阱给他,可若不是他贪婪,又怎么会掉进去。咳咳……当然,主要还是你猜得准!”
顾泽慕装作没有看到他那强烈的求生欲:“若是有利益驱使,这些东西并不难猜,难猜的,往往都是与利益无关的东西。”
洪松源也心有所感,随后又道:“我从前还觉得你在这个曹源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思,可现在却觉得顺着他挖下去,恐怕还真能挖出一条大鱼。”
“哦?有什么新进展吗?”
“我去查了曹家,这曹源的父亲虽然与姚家女成亲,但其实两人感情并不好,而且这曹家家主对曹源和姚家的态度也十分微妙。然后我又去查了一下姚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洪松源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这曹源的舅舅名叫姚飞白,是姚家现任的家主,他也的确是个胆子极大的人,我怀疑,他很有可能以商队作为掩护贩卖私盐。”
顾泽慕皱起眉头,这边盐井众多,虽说朝廷对私盐贩子的处置一向很重,但也杜绝不了这种问题,如果仅仅只是贩卖私盐的话,洪松源绝不会特意拿出来说,他略微一想,便问道:“他的私盐是卖到哪里去的?”
洪松源便知道顾泽慕已经想到了关键的部分,他也不再卖关子:“这姚家在桃丘与虞城有一条专门的商道,不用我再说下去,你也应该猜到这些私盐被卖到哪里去了吧?”
虞城与桐城都是邺城的卫城,都是与边境接壤的城市,在外族还未与大周开战之前,也会有两地商人在此进行交易,如今这条商道既然是到虞城的,想也知道这私盐是卖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