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却在厨房忙碌,她先去烧了壶热水,泡了安神茶来。今天的宴席,父母都没吃好,精神也是多番波动,需要安安神。
这是她作为女儿的体贴,但夏志元和李娟看着她淡定的身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都看在眼里,平时只觉得女儿乖巧懂事,今天才发现,女儿竟有那么多他们所不了解的另一面。别的不说,她明知父母亲有话要问,却还是能回到家里先淡定地去煮安神茶,这份镇定的心性,哪是一般的孩子能有的?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孩子有这样的一面。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总觉得自己缺失了做父母的责任,心中滋味难言。
“爸,妈,先喝点茶,安安神。”夏芍笑容恬静,给父母把茶递过去,放在了茶几上,这才坐去了一旁。
夏志元和李娟看着茶水,却哪有心思喝?夫妻两人有许多话想问,但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沉默了许久,夏志元身为父亲叹了口气,最先开了口,却只说了两个字。
“说吧。”
夏芍笑了笑,父亲这话问的真有水平。听着是不知从何问起,其实是把什么都问了。
她原本就打算考试过后,就将自己的事跟父母亲坦白,只是没想到今晚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但既然原本就打算说,夏芍也没什么思想压力,于是便组织了一下语言,从头说起。
她从自己在老家后山的宅院里,被师父唐宗伯收为弟子,学习玄学易理开始说起,只是隐瞒了玄门的事。玄门的事,没有师父的同意她不能随意说,并且,门派里那些斗法的恩怨,听起来父母可能会觉得太玄乎,说了他们理解不了,也只是徒增担心罢了。
接着,她把自己在周教授家里学习国画书法时,偶然间接触了古玩之后便产生了兴趣,之后经常去古玩市场捡漏的事也一一叙述。这其中,她是凭天眼鉴定古玩的事当然是不能说,她只说自己在古玩方面的鉴定知识是跟周教授学的,后来去古玩市场的时候,因为年龄小,那些摊主对她也没什么防备之心,因此她也学了不少门道。
后来,她说到自己凭运气在几年的时间里,捡了不少古玩,存放在师父那里。去年,她机缘巧合之下,捡漏捡到了一只元代的青花大盘,并因此结实了香港嘉辉集团的董事长李伯元,和当时古玩生意失败的陈满贯。
夏芍把如何请李伯元把自己的三件古玩带进拍卖会里拍卖,如何收服陈满贯,两人开了福瑞祥古玩行的事详细说了。但其中自然隐去了她两年后要去香港为李伯元的孙子化去大凶之劫的事。毕竟那是要死人的大凶之数,父母势必担心。夏芍打算等到了需要去香港的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圆过去。
之后,父亲被打,她打上亿天,摆平了东市黑道的事,夏芍也没有说。只把成立了华夏拍卖公司,成功收购了吴玉禾的古玩行的事简略一说,中间与杜兴等人在酒店的冲突也隐了去。倒是把自己在福瑞祥里给那些政商名流看风水卜算吉凶的事说了,解了父母对自己认识这么多企业老总的疑惑。
疑惑是解了,但夏志元和李娟却早就瞪大了眼,听到最后,两人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而是震惊到发懵了。
女儿拜山上那位老人为师的时候,才几岁?十岁吧?
十岁她就敢自己拜个师父,也不跟家里人商量。十岁她就敢自己背着个包跑去逛古玩市场?那时候她就敢把看中的东西买回来,也不怕买假了,花了冤枉钱?这就算是个成年人也得掂量掂量吧?
还有,她才十五岁就敢开古玩行?她就不怕那个陈老板是个骗子?虽然女儿说了她是怎么收服这位陈老板的,但是在夏志元的观念里,还是觉得玄学风水那些东西有点不可信。
夏志元好长时间没说话,他觉得这些事他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他得好好整理整理头绪。
那只曾经在报纸和电视上宣传的沸沸扬扬的元代青花大盘,是他们家女儿捡漏捡来的。
那家东市风头最盛的福瑞祥古玩行,女儿才是老板。
那家承办下个月市里第二届夏季拍卖会的华夏拍卖公司,老板也是女儿。
女儿还以风水大师的身份,结实了很多财大气粗的企业家,人脉很广……
夏志元越理这头绪,越是看着女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还是自家的女儿吗?这些事一下子灌进脑子里,比哪天从天而降一张彩票大奖,还让人发懵!
今天晚上见到的那些老总,那位福瑞祥的陈总,据说身价有几个亿。而那位华夏拍卖公司的刘总,据说因为收购了吴氏古玩行,身价少说有个十几亿。
而这两个人,都是女儿的员工……
自己家,这是突然之间发达了?
夏志元摇摇头。不,不是突然之间。从女儿说的这些话里,他能感觉得到,她是计划了很久的。一般的十岁孩子,别说不敢随便花钱买古玩这些东西,就算是买了,也藏不住这么久。尤其是当得知是真品的时候,就连大人也会兴奋得到处找人说去,一个孩子,她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一般的孩子,早就拿到父母眼前邀功请赏了吧?而女儿居然忍了这么多年,这得是什么样的心性!
对于这点,夏芍自然有解释。她说这是因为自己学习玄学易理,在修身养性上,比一般人要好。
对此,夏志元却是表情有些怪,他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家这么恬静乖巧的女儿,和那些街边摆摊糊弄人的算命瞎子联系到一起,他一直觉得这些人就是神棍,专门说人家里有血光之灾,好骗人钱的。
“你说的传承方面的事我不懂,我就想问问,这些事,真的不是忽悠人的?”看得出来,夏志元很纠结,非常纠结。
夏芍却是一笑,“玄学易理方面的事,很多都是可以用科学的道理来解释的。比如说风水术涉及地球磁场学,占卜相面是一种复杂的概率学等等。但这其中也有一些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只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探索还在继续,还有很多事是无法解释的。不能因为不能解释,就断定其不存在,这太武断了。”
夏志元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看着女儿。
夏芍继续说道:“爸,你所在厂子,今年就会倒闭。而且,你想要做生意,但却不是在东市做,而是去南方。对吧?”
这话一出口,李娟便惊讶且担忧地看向夏志元,可见,这件事情,夏志元还没有跟妻子说。
因此,夏志元惊讶了,“这是……你看出来的?”
夏芍高深地一笑,哪用看啊,这不就是前世的事么!这一世,因为她的努力,等于为父母化解了这一段分离的劫。
“爸,你不能去南方。如果你去了,你和我妈至少会分离十年。”夏芍笃定道。这毕竟是她前世的经历,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发奋经商,为父母化解这十年之劫的。而且,前世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姑父刘春晖和叔叔夏志涛经商,就能赚到钱,而父亲在外奔波了十年,却还是钱财不聚,只够糊口的。现在,她却是明白了——南方属火,与父亲的命格相冲,他去那里奔波劳累,赚的只不过是辛苦钱而已。
尽管这番话夏芍没说,但一句十年分离的话,分量已经足够在父母亲心头敲上一敲。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十多年了还是如当年一般,要让这样恩爱的夫妻分开,他们怎能愿意?
李娟立刻抓住丈夫的胳膊,眼神担忧,已是红了眼,“老夏,你可不能走。你要是抛开我们母女俩,赚再多的钱,咱们一家三口分开,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夏志元叹了口气,却是苦笑着说道:“我就算是原来有这个打算,现在也用不着走了。我想出去闯一闯,就是为了给你和女儿一个好的生活。现在,我是再闯,也不可能闯出女儿这么大的名堂来。咱家的日子不愁了,我还出去干什么?”
夏志元边说边拍了拍妻子,安抚她。但他心中却是感慨的,一直想着要尽一个男人的责任,照顾好妻子和女儿,谁想能这么早就得了女儿的照顾,享了女儿的福。或许,是他们夫妻两人命好,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吧。
今夜头一次听说这些事,夫妻两人自然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的。夏芍将已冷的茶水重新换过,送去父母屋里,便跟他们道了晚安,留给他们一些私人空间去消化了。
第二天,夏芍早起,回了十里村的山上,跟师父说了自己被青市一中录取的事,师徒二人中午好好庆祝了一番。但一想到要去青市读书,夏芍难免想到跟师父见面的时间又少了。之前还可以一周陪师父两天,以后去了青市,除了节假日,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见夏芍这副神情,唐宗伯自然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不由没好气地笑道:“你这丫头,师父我老人家是腿脚有残疾不假,但我又不是残废!我能做饭,能洗衣的,身体硬朗着,还有好些年活头呢!你别闹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尽管如此说,唐宗伯眼底却是有欣慰之色的。他一生无儿无女,收了两个弟子,都挺有孝心。天胤那孩子性子有些孤,话不多。小芍子却是个满肚子小算盘的鬼灵精,这些年给他添了不少乐趣。他打心眼里把她当成了孙女疼爱,心里早就知足了。
虽说现在是七月末,开学在九月份,但夏芍却并不清闲。下个月就是拍卖会了,公司里的事她得听孙长德的安排和报告,看看哪里不妥,以期完美。再者,她得给家里置办套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