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看着像草,但若是定睛看的话,那草竟然像是活着一般,不停在瓶子里扭动着!
而且,木地板上还摆着一圈古古怪怪的盒子,地上撒着红的白的黄的像颜料又像是纸屑的东西,桌上地上都画着血淋淋的符。
萨克拿着木盒走进去,盘膝坐在了一圈古怪的盒子后头,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只香炉般的器皿,里面是尸油燃烧着的火苗。萨克将桌上瓶子里的干草拿了出来,平铺在桌上,火苗映着着他惨青的眉眼和阴沉微笑的唇角,他的眼注视着桌上,只见那些干草竟然在桌上蠕动了起来!
细看那些干草,形态生得也奇怪,一头粗一头细,并生在一起,发生蠕动的正是这一粗一细的草叶,它们看起来似乎像是要结在一起的样子!萨克在将干草拿出来以后就不管了,而是对着面前的火炉念念有词,边念词边手舞足蹈,不停地从身旁放着的盒子里抓出东西来往火炉里投掷。
每投掷一次,火苗窜得越旺,而他的动作幅度就越大,直到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投进火炉里,萨克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癫狂地似全身痉挛一般!他嘴里的念着的咒调子越来越高,发音也越来越诡异,而就在火炉里的火苗颜色变得诡异的时候,他一般抓起拿进来的木盒子,打开看也没看,将手帕连同里面包着东西一齐丢了进去!
东西丢进去之后,火苗呼地窜得老高,萨克一把抓起桌上已经自动结成结的干草,狠狠掷进了火炉里!
萨克声音已经变得低沉嘶哑,头颅晃动形似癫狂。而他面前的火炉里,一堆东西烧融在里面,火苗青红的诡异颜色遮挡里火炉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
咒语在继续,下降在继续。
而同一时间,余家大宅的客厅里。
余九志已经在弟子们的搀扶下坐进了沙发里,他看起来伤得不轻,一直在闭目调息。没一会儿,就被弟子们扶着躺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昏迷不醒了一样。
宾客们一直不知道余九志为什么吐血了,看着他似乎伤得很重、昏迷了的样子,不少人开始担忧,叫来余家的人提议,要不要把余九志送往医院。
余家显然是不肯的,大宅外头都是记者,现在把余九志送去医院,明天杂志周刊上要写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情况是余家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可谓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余九志的天眼在被当成杀手锏、被认为一定会赢的情况下,竟然遭遇了滑铁卢?
原本,余家是打算在赢了夏芍之后,就先让今晚请来的这些政商名流们回去。记者们都等候在大门外头,他们一出去,余家这些天来损失的声誉就自然地挽回来了。而夏芍,他们自然有办法留住她!
今晚,对于余家来说本应是铲除异己的盛宴之夜,可谁也没想到,盛宴才一开场,就遭遇了大反转!
这种情况,余家从来没有考虑过。以至于眼下到底怎么应对,他们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合适。
最主要的就是怎么跟这些政商名流交代的问题。
请他们先回去?他们出去后会怎么跟记者说?余家的声誉怎么办?
先留住他们?用什么理由呢?就算留了今晚,明天呢?后天呢?
余九志的两名亲传弟子在后头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管他呢!先把这些政商名流留住!反正今晚那名姓夏的少女也走不出余家大门,张氏一脉也要绝了!到时候,香港四大风水世家,一夜绝了三脉,只剩余家一脉,谅这些人也不敢出去胡说!而且,到时候记者们的目光就自动转向了,今晚小小的比试,谁还会在意?
今晚,注定要出大事!
而胜者为王的道理,在哪个时代都不会变!
商量了一段时间过后,余九志的两名亲传弟子总算是达成了共识,由大弟子卢海出来发话打圆场,“诸位,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家庭医生了,还请诸位不要担心。我师父在岛上受的伤至今未好,今晚给大家卜算的时候,旧伤复发。我们扶着他老人家在这里休息会儿,等医生来了,我师父醒来,自会对今晚的事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余家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惜客厅里除了夏芍,其他人并不知情。一听这个“旧伤复发”的说法,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余九志伤了手臂的事,大家都知道,就在几天前。寻常人说不定还在住院,他今晚就为了余家的声誉提出跟人比试了。若说是勉强了,也不为过。更何况,他年纪也大了。
这些来的政商名流中,不乏这十来年一直是余九志的忠实客户的。余九志平时颇为威严,很有大师的架子,这些人跟他谈不上是老友,但也毕竟多年的交道了,看他躺在沙发上,吐血后昏睡过去的模样,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家族声誉、业界地位,面对后起的新人,临老了还得拼上老命来保全家族名望,这是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体会的心境和感慨。顿时,便有些人难免对余九志生出些同情之心来。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宾客也都是精明人,余家既然说要给他们个交代,暗里的意思就是不希望他们现在提出告辞。他们肯定也是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这点大家心如明镜。于是便都坐了下来,稍稍用了点余家子弟送上来的茶点,等待着家庭医生到来后,余九志醒来给个交代再走。
冷家老爷子又坐回了座位上,但他的目光却没从夏芍身上收回来。对于擅长占算卜问的冷家来说,没有人比他更震惊夏芍解签时的神速的。至少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天底下能有哪一种方法,可以如神通一般卜算的。
占算之法中,拿六壬神课来说,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式子复杂的概率学。既然是概率学,那就表示准确率不会百分百,总有不准的时候。而夏芍刚才断签,不仅神速,而且三十支签,没有一支出错!这种零失误率,他有生之年都没见过。
就算夏芍的修为已经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比他这个冷家的当家人还高,但她应是刚进入炼神还虚不久,应该还不到随意路边拔根草、地上捡块小石子就能成象卜算的境界。而且,即便是她到了这个境界,她手上也得有草、有石子啊!
问题是,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她完全是拿眼看过去,就断了签!
这点连余九志的天眼也没有办法做到,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仅是冷家人在看夏芍,李伯元的目光也在夏芍身上。不过他考虑的却不是她如何断签的问题,而是眼下的情况,余家明显在为比试的结果打同情牌的意思。最后可能是夏芍赢了比试,但余九志反而更得人心。毕竟现在众人都觉得是夏芍伤余九志在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余九志这些年来做了什么!
对于今晚夏芍的打算,李伯元是不清楚的,他不免有点为她着急。
而李卿宇目光也落在夏芍身上。或者说,自从她进了余家的客厅,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经过刚才,他已经可以确定八成,眼前的她,就是那个她!她的容貌虽然不一样,但气韵神态,一颦一笑,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男人的眼神有些复杂,想起她走之前所说的话——果然是很快就见面了!
还真是快!才三天!
而她居然就换了副模样,换了个身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在香港搅动风雨的人,竟然是她!而她的身份,美国黑手党那边至今没有确切消息,他很少见到杰诺抓狂,但他在电话里是真的抓狂了。而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更多的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
客厅里,受邀前来的政商名流们虽然是吃着茶点,但谁的胃口也不大,而且场合也不合适。他们只是稍稍吃喝了点,目光也是时不时往夏芍身上看。有人觉得她年轻气盛了些,伤余九志有点不地道;有人想起八年前余氏和张氏的争斗,倒觉得理解夏芍身为张氏一脉的弟子,对余九志的复仇心理;而有的人想起夏芍进客厅时对余九志说的话,觉得她跟余九志之间应该有什么众人不了解的仇怨,所以不急着下结论。
什么想法的人都有,客厅里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凝滞。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众人焦点的夏芍,开口了。
她开口之前目光轻轻动了动,往自己腿侧掠了掠,然后唇角轻轻勾了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低着头,这笑意并不明显,稍纵即逝,只有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的李卿宇发现了。
而接着,夏芍便抬起了头,神态如常,看向了对面沙发上躺着昏睡的余九志,慢悠悠开了口,“余大师睡够了没?再睡下去,可就真睡着了。”
她声音在静寂的客厅里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是慢慢悠悠,韵味颇为悠闲散漫。就是话听起来很有深意,甚至那含笑的唇角都能看出点嘲讽的意味来。
在场的人都不笨,她这是在说……余九志装睡?
对于这句话,在场的政商名流们还在怔愣的时候,余氏一脉的弟子已经愤怒了!
“你说什么!”余九志的大弟子卢海沉着脸,怒斥,“好歹你也是玄门的弟子,论辈分,你该叫我师父一声师叔祖!你打伤师叔祖,他现在这样全是被你所害,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余氏一脉的弟子都一脸愤怒,夏芍坐在沙发上,抬着眸,望向立在余九志躺着的沙发后头的卢海,轻声笑道:“小声点。你师父要是真睡着了,你就不怕吵着他?”
一句话,堵得卢海脸色变了几变,想发怒,又不得不憋着气,别提有多难受。而弟子们本来要群起而攻之,但听了这么句话,也觉得堵得晃,发作也不是,不发作又有点内伤,一个个涨红着脸,最后只剩下用眼瞪夏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