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想到,他看上的是女孩子身份很不适合徐家。而老爷子对他的疼爱又是二代三代里谁都不能比的。假如日后徐天胤成了徐家的家长,他这性子,要怎样带领徐家走向更强盛?
身在家族里,自然知道家族利益对个人利益的影响。这才是徐彦绍暗中把话透露给妻子,让妻子给夏芍找找麻烦的真意所在。他觉得他这种做法也算不上不厚道,毕竟普通百姓家里,子女恋爱的对象长辈看不上,不也有使绊子的?
徐彦绍觉得,他此举,不过是人之常情。而且说句实话,他的出发点也并非全为他个人和儿子的前途考虑,而是在维护整个徐家。只是他没想到,妻子会和王卓联合,动作太大,聪明反被聪明误,闯了大祸。
他更没想到,徐天胤平时人冷性情也冷,心里竟然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徐彦绍叹了口气,他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除了夏芍谁也看不上了。这件事他是受害方,老爷子也在气头上,不如先道个歉,日后再慢慢开导他好了。他既然对什么都心如明镜,那么他应该会懂得,娶妻娶个对他徐家有帮助的,对他自身也有莫大助益。他要是娶个军界千金,日后在军界,凭着他徐家嫡长孙的身份、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的头衔,岂不是一生平步青云?
总比政商联姻好!
“天胤啊,这件事,二叔和你二婶都……!”徐彦绍话没说完,便声音陡然一停!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盯着站在客厅当中的徐天胤,“天胤,你这是干什么!”
徐彦绍的声音语气明显变了,从徐天胤和夏芍进门起就一直低着头的华芳,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一眼,她便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
徐天胤的手里,一把黑色的枪。黑洞洞的枪口,装了消音器,对准了他们夫妻。
“师兄。”夏芍见势这才从后头的衣架处走过来。她没想到师兄会亮枪,眼下老爷子还坐在上头呢!
夏芍看向上首,徐康国端坐在椅子里,面不改色。经历过太多枪林弹雨大风大浪的老人,只是威严地看着这一幕,如山镇定。
徐彦英却惊得站了起来,“天胤……”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叔叔婶婶,就算做得再不对,骂也好怎样也好,都不能拔枪。
徐天胤却仿佛听不见,他一把牵住夏芍的手,紧紧握住,手心很凉,枪口却连动都不动,目光盯紧徐彦绍和华芳,“我说过,谁要我失去她,过这一关。”
徐彦绍和华芳双双瞪大眼——他这是动真格的?真要他们吃枪子儿?他们是不信的。但是他们却心惊地看见徐天胤枪口上的消音器。
这里是红墙大院儿,在这里面开枪,性质可谓极端恶劣。但他这明显就是有准备!
他、他不会……来真的吧?
夏芍却转头望向徐天胤,怔住。师兄他……对徐家人说过这样的话?说不出来是感动还是心疼,夏芍只觉得心里一紧。
这时候,徐彦绍已经反应过来,脸色一沉,“天胤!我是你……”
“砰!”
一声枪响。
死寂的客厅里,枪声不大,经过了消音处理,沉闷的声响,却惊得人心底都是一炸!
华芳啊地一声尖叫,徐彦绍翻下椅子,扑通一声仰面朝天!翻着白眼,眼神发直——他头刚才坐着的地方,后头墙面上,一个冒着烟的弹孔。
子弹没有打中徐彦绍,而是擦着他的头顶钉去墙上。徐彦绍头顶的头发,都冒了烟,焦了。
华芳起身颤着手脚扶起丈夫来,见他没事,却被刚才那差点就钉入眉心的子弹吓得傻了,便忽然回头,“你疯了!他是你……”
“砰!”
又一枪。
徐天胤站立不动,牵着夏芍的手,举着枪,像一座冰冷的雕像。子弹擦着华芳的脸颊而过,那一瞬间,枪声响起,子弹擦过,快得让人都来不及反应,华芳却感觉到那一瞬啸声过耳,鼻间是火药的气味。那一瞬,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是那么清晰。
华芳也傻在原地不动,她还维持着一个扶着丈夫,转头怒斥徐天胤的姿势,眼神却霎时变得发直,再由发直变成惊恐,由惊恐变得歇斯底里,大怒地一指徐天胤,“你敢开枪?我是你……”
“砰!”子弹擦着华芳的手指而过!
华芳啊地一声尖叫着收回手指,死死握着,只觉刚才她慢一步,手指就会被打残!
华芳懵了,忽而从歇斯底里里醒过来,情绪重新被恐惧填满,不可置信的目光,嘴唇都不由自主发着抖,“你真的敢……”
“砰!”又是一枪,擦着华芳另一侧脸颊!从她耳垂底下擦过,稍微往上一厘,她的耳朵就得废!
华芳被吓得从原地尖叫着跳起来,眼底都起了血丝,“徐天胤!”
“砰!”这一枪,擦着华芳的脚尖,她惊叫着往后退,一退撞上身后的椅子,砰地一声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四仰八叉地仰在地上,比上回书房还狼狈。她翻身爬起来,人还没站起来,又一声枪响。
“砰!”这回子弹擦着华芳肌肉僵直的颈侧动脉而过,让华芳想站直的身子终于蹲在地上,抱头尖叫。
“啊——”
她尖叫,枪声还没有她尖叫的声音大。徐天胤换弹夹的速度快得看不清,一秒钟不用,黑洞洞的枪口里金光如雨。他不停地开枪,不停地开,直到华芳蹲在地上,连叫也不敢叫。
华芳吓傻了,到了后来,客厅里只能听到子弹钉入墙面的声音,却再听不见华芳的惊叫。她抱头蹲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眼神发直,发懵,就像魂儿被吓飞了,一副躯壳。
客厅里,终于静了下来。
没有枪声,没有尖叫,什么声音都没有。
徐彦英捂着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她都不知如何阻止,自那第一声枪响,她便傻了眼。
徐彦绍扶着翻倒的椅子坐在地上,这位共和国的委员,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的高官,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
只有徐康国和夏芍没动,两人只是看着这一切。
华芳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又是一枪,一个人的枪法不能总那么神,搞不好擦枪走火,或者偏那么一厘,她的命就没了。徐彦绍却懵着表情盯着徐天胤,这时候他的眼里没有惊恐,没有不可思议,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被极端的恐惧吓懵了的空白状态。
两人从来就没想过,徐天胤真的会开枪。此刻他们眼前,不是当年从家中离开的三岁男孩,而是名身穿少将军装的男人。孤漠,冷厉,杀意,眼里没有感情。
他拿着枪,冷成一座雕像,“你是我叔叔,你是我婶婶。但我不是你们的侄子。在你们眼里,我不是。”
男人的声音沉,沉得让人心口发疼,徐彦绍和华芳还是那个状态,但是前者懵直的眼神动了动,后者则还是抱着头蹲着。
“我是多余的,我是威胁。”他懂,他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