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美酒误事啊。
等到寇怀走了,宋琬才问起寇怀未说完的话。孟阶并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了宋琬的心情,便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蛋,说,“不许操心别的。”
宋琬却抿了抿嘴唇,艰涩的道,“父亲……是谢光的人吧?”其实她早有察觉,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怪不得谢光一倒了台,宋渊就被贬到了延平府做推官。那他在那里不久就因病去世,定是李崇庸不想留他。
谢光的人,李崇庸怎么会留下呢。
那她能嫁到太子府做太子妃,也定是谢光的功劳了,所以她才在三年后,被打到了冷宫。
她的一生,也就这样被毁了。
宋琬突然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琬琬……”孟阶见宋琬的眼眶微微发红,心疼的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安慰。
碰到孟阶结实有力的胸膛,宋琬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般,她攥着孟阶的衣襟,哭的像个泪人。
还好还好,这一世她有孟阶。
——
太阳出来后,积雪化的很快。中午的时候滴水,到了第二日早上,屋檐上便会结一道长长的冰柱。
这几日,宋琬觉着自己腿上的浮肿明显消下去许多,她焦躁的心情也随着浮肿消去变得平静起来。
还有二十多天就到产期了,孟阶已经将产婆请到了家里,就连奶娘都找好了。宋琬看着奶娘鼓鼓的胸脯,便会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胸前。
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还是那么的一马平川。
十个月的时间,宋琬不知做了多少小肚兜、虎头帽、虎头鞋还有棉衣棉裤,再加上老夫人、崔锦书和唐云芝做的,别人送的,整整塞满了一个黄花梨的衣柜。
还有各种小玩意儿。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腰间系的,手上脚上戴的,每一种都好多花样、材质。
宋琬每每打开衣柜看到这些,突然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肚子里的他了。
孙嬷嬷搀着宋琬刚回到松竹堂前面的玉石小道上,就见一个穿着绿衫的丫头带着一个尼姑打扮的女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孙嬷嬷害怕她们冲撞了宋琬,连忙喝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宋琬却觉着尼姑打扮的女子分外眼熟,她扶着腰,让那女子上前来,“佩荷……是你吗?”宋琬有些惊讶。
佩荷看到宋琬,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夫人,求你救救我家太太。”
宋琬连忙让人搀起了她,“是舅母出了什么事吗?”
沈家被抄了家后,许多丫鬟婆子都被卖了别的人家。佩荷也是,她家里赎了她出来后,听说赵氏剃了发去了尼姑庵修行,便也跑到了尼姑庵里。
佩荷哭着道,“夫人,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过来求您的。太太她听说公子被贬去了尚阳堡,急的晕了过去,磕在了石头上。她又伤了风,不肯吃药,如今只剩下一口气,眼瞧着……”
宋琬闻言蹙了蹙眉,她只知道前世赵氏去了尼姑庵,却不清楚里面的事,安慰道,“你别急……”宋琬见她也比从前见时清瘦了不少,便知道赵氏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她记得崔锦书说过赵氏所在的尼姑庵就在京城西郊,宛平离那里并不是很远。她蹙了蹙眉,和佩荷道,“你等会子,我换身衣服这就随你过去。”
孙嬷嬷却甚是犹豫,“夫人,你……”
宋琬知道孙嬷嬷担忧她的身子,拍了拍她的手道,“嬷嬷,咱们带上大夫一起去,只要舅母肯吃药了,咱们就回来。再说那里离宛平也不远,坐马车也不过几刻钟的事。”
孙嬷嬷知道赵氏和宋琬的关系,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姑爷他……”
宋琬便说,“先别和他说了,要不他又要担心了。咱们不就过去一趟,又费不了什么事。等他回来,说不定咱们来回一趟也到家了。”
明月让刘保善套了马车,后面又跟了六个护院,这才往西郊的尼姑庵去了。
宛平离西郊确实不远,但路实在是不太好走。尤其是尼姑庵建在山半腰,宋琬的身子笨重,爬了许久才上去了。
这个尼姑庵是前朝留下来的,以前香火也算旺盛,只不过后来在京城南面新建了一座宝相寺,就很少有人来这个偏僻的地方了。渐渐地,尼姑庵冷清了下来,如今只有两位师太和几名弟子。
宋琬气喘吁吁的到了赵氏所在的禅房,慧引师太也在这里。她看到宋琬,捻着手中的佛串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宋琬也虔诚的双手合十回了礼。她走过去,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氏,面色苍白,脸颊凹陷,果然是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她听到宋琬的声音,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涣散,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明明过年的时候,赵氏还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说话,如今却瘦的不成人形了,吐个字都十分困难。
宋琬的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握着赵氏的手唤她,“舅母,舅母。”
赵氏许久才艰难的说了两个字,“琬……姐……”
宋琬用力的点头,“舅母,我是琬姐儿,我是……”
赵氏微微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宋琬便抓着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舅母,是宝儿想你了,他想来看看你。”
赵氏摇头,“舅母有什么好看的?”
宋琬看着她的手松了下去,忙道,“宝儿对我说,他已经没了外祖母,没了舅姥爷,他不能再没了舅姥姥。咱们一家人,难道真的就要散了吗?”
赵氏的手僵了一下,眼角竟落下一滴泪来。宋琬便忍不住哭出了声,赵氏抬着颤抖的手想要替她抹去眼泪,奈何自己根本没有力气,伸了好几次都没有够到。
“琬姐儿,你别哭了。”赵氏看着宋琬,说道,“舅母吃药就是。”
站在一旁的佩荷听到这句话,又是哭又是笑,连忙端了药来。宋琬接过药碗,一口一口的喂赵氏喝了下去。
赵氏病了这十多天,身子实在是乏透了,她吃了药,没一会便睡了过去。宋琬看着她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