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像了,宋琬有些激动。
小女孩有一双清澈的圆眼睛,脆生生的道,“大家都我叫二丫。”
“二丫……”宋琬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辫,含笑道,“夫人再给二丫起个名字好不好,就叫木槿。”
“木槿是什么?”小女孩好奇的道。
宋琬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木槿是一种花,花开满树,特别特别好看。”
小女孩又道,“那比二丫好听吗?”
宋琬笑着看她,“你觉着呢?”
“嗯……”小女孩抿了抿嘴唇,将怀里抱着的莲花灯捧给宋琬,“夫人,那木槿把这个送给你,谢谢你给我取这么好听的名字。”她说完便跑了出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跑回来道,“夫人,我姑姑说了,每一盏河灯都代表一个团圆。这是我姑姑糊的最大的河灯,就是最大的团圆。”
宋琬眼前有些模糊,她看着木槿跑到人群中,才和喜儿道,“咱们去放河灯。”
喜儿点点头,有些奇怪宋琬刚才的举动,但她并没有多问,拿了火折子将莲花灯的烛芯点燃。
只是……这莲花灯的手艺怎么这么眼熟,喜儿想到了红玉。
宋琬将莲花灯放到湖面上,才笑着看向喜儿道,“红玉其实应该庆幸,她有这么一个侄女。”
她的罪过,木槿已经替她还清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早朝的时候,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黄河筑堤工程三年还未竣工。皇上听了大怒, 没给谢光一份薄面, 狠狠责骂了他一顿。
谢光只掌吏部事宜,按说这件事情根本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但皇上骂他, 却也是情有可原。谢严原是尚宝司少卿,后又累官工部左侍郎,如今正负责这项工程。
刚好谢严今日没来上早朝, 所以父代子过。只是这还是皇上头一次责骂谢光,京城里立即炸开了锅。
修坝筑堤本就是大工程, 又是黄河,别说三年, 就是十年竣工也说得过去。以前也有人上过这样的折子, 也从没有见过皇上发过这么大的怒火。
众说纷纭,但最高兴的莫过于清流派众人。当日下午,户部给事中谭牧就召了人在府上商议,连夜递了弹劾谢贼的奏折。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毕竟奏折是从通政史司递进去的, 在皇上阅批之前, 要经过内阁的票拟。
内阁就只有四人, 谢光、彭芳、刘祯和孟阶,这根本是通不过的。没几日,黄河筑堤工程的事件就被谢光压了下去,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其实越静越是有大动作要发生, 孟阶知道,谢光更是知道。果然在八月底刑部法司刘光升又再次上了新的奏章,不过这次并没有把奏章递到通政史司,而是到了看守左顺门的太监张全手中。
张全是卫圳的人,这条道路一样是行不通。
奏章很快就到了谢光手中,谢光看了一眼,随手递给身边的孟阶,笑说道,“他们可真是恨毒了我,想尽了法子要置我于死地。”
那又如何,根本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孟阶看着谢光,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大人,要不要……”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清冷的眼眸很是平静。
谢光却笑了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如今已年过花甲,很多事情已经让他深感吃力,而且这些递折子的都是清流派的小兵,杀了他们也毫无益处。更何况皇上已经有了想动他的念头,他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留下把柄。
八人抬的朱华宝盖撵轿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孟阶就站在金水桥上,静静地看着空旷的院落。清晓下了一场雨,青石板道坑洼的地方还有些积水,阴云尽散,天空蔚蓝一片,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大雁南飞。
世间譬如沈谦者,少之又少。清流派众人虽自恃为民伸张正义,可在紧要关头能站出来的人实在太少了,做高官的舍弃不了自身的利益,而那些无名小辈却又空有一腔热血。奏折递不上去,皇上根本没法子动谢光。
孟阶回到内阁的时候,临近黄昏,太阳都快落山了。彭芳正要收拾了奏折呈递上去,看到孟阶,诧异的道,“你不是和首辅大人一起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孟阶给自己斟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道,“我回来拿个东西。”他扫了一眼放着奏章的托盘,拿起一本奏章翻看着道,“这些都是首辅大人批好的吗?”
彭芳点了点头道,“今儿刘大人的女儿女婿三日回门,他早早的走了,让我等着卫公公来拿这些奏章。”将票拟好的奏章呈递上去,一直都是刘祯负责的。
谢光还是不太信任他。
孟阶垂着眼帘,将袖中的折子夹在奏章里面放回去。彭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翻开看到上面写着弹劾谢光的罪行,很是震惊,“你……”
彭芳在内阁的资历比谢光还要老一些,众人虽说他只会唯唯诺诺,但他却也是唯一一个能在谢光眼皮子底下却没有遭受到迫害的阁老。他不是谢光的人,孟阶是知道的。
两人相视,却没有再说什么话。彭芳看着孟阶,眼圈便有些红了,他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道,“孟大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孟阶盯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今没有人肯站出来弹劾谢光,他只有这样做了。
彭芳心里暗叹,自己阅人无数,这还是头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之大的颠覆。他吁了一声,说道,“你可知道这个折子一旦呈了上去,就再无返还之地。皇上若是动了他,倒还好说一些,若是无动于衷,那你就危险了。”
虽说孟阶是靠着自身的努力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可很大原因都是因着谢光。彭芳这样认为,也代表很多人这样认为。
“彭大人,你放心好了,皇上一定会动他的。”他十分确信,李崇庸现在就在等这一份奏章。
谢贼一党的根基,都在陆芮呈上去的名册上,李崇庸除去他们,是早晚的事,但谢光一日不倒,他们就有可能死灰复燃。所以,在动他们之前,一定要把谢光扳倒。
李崇庸不笨,他想要收回权力,就一定得除去谢光,但他又想光明正大的除去他,所以他一直都在等这份弹劾谢光的奏章。
彭芳看孟阶这么坚持,点头道,“好,孟大人,我就帮你这一次。”他将夹着折子的奏章放到托盘里,坐回桌案前道,“孟大人,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茶水已经凉了七八分,入口极是苦涩。孟阶面不改色的喝完,才将茶钟放回桌案上,“彭大人,我等着卫公公来拿奏章就好了,你回去吧。”
彭芳笑着摇头,“这可是刘大人交代给我的,我不能食言。”他顿了一顿,又说,“更何况卫圳看到若是你,只怕会再动了这些奏折,那样便是白费劲了。”
相对于孟阶,卫圳则更相信彭芳。毕竟他在内阁里十多载了,奏章的事情还从没有出过错。
卫圳那一关并不好过,他比谢光更要防着孟阶。孟阶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相对于他来说,或许卫圳更愿意相信彭芳。他点了点头,朝彭芳拱手让了一礼,“彭大人,那就多谢了。”
他走出门外,太阳就只剩下了边缘的地方。大块的云层已经被染成了艳丽的颜色,红通通的,像是火烧了一样,这在秋日并不常见。
明儿就是立冬了,也不知道他的妻儿在青州过的怎么样。临走的时候他告诉宋琬过几日就去接她,没想到这一眨眼就过去了两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