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严锦对钱没概念。

她前辈子家境富足,卡里的零钱永远花不完。消费观又朴素,很少青睐奢侈品。所以,在金钱方面近乎是超脱的。

“拿多少合适呢?”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阿泰拎起一吊铜钱,放进她玉片儿似的手掌里。一脸高傲的漠然。

风一般的女子立刻出了门。沿河向西,再从田间干道向北直行。生怕货郎不等人。

到达时,货郎担子旁已经站了六七个女子,叽叽喳喳的,活生生一幅古代民俗画:有婆姨婶子,也有大姑娘;大多穿着粗布裙,也有绫罗加身花枝招展的。形态不一。

严锦一靠近,众妇人好似被定格住,无比困惑地望着她。惊怔凝在了每张脸上化不开了。

“谁呀……”

“是啊,这是谁啊,好标致的小娘子。”

此刻的严锦穿一袭青布裙,头发一丝不苟朝后梳,盘成了妇人的圆髻。乌发黑亮,皮肤清润莹白。

两眼又大又圆,眼尾却微微斜吊,既有一股俏丽劲儿,又透着清冷不俗。笔直的剑眉英气逼人。

整张脸说不出的英秀端庄,绝非凡尘俗色。

“啊呀,你是阿泰家的吧!”长贵娘一拍大腿,惊呼出声。

严锦福了一礼,微笑道:“昨日才见,婶子便认不出了?”

“阿泰家的!”妇人们炸锅叫起来,“这怎么说的!洗干净了这么好看呐!”

“真是美人啊。比李燕妮还好看呢。”

一女子娇声拖着腔说:“啊哟哟,这下子阿泰可真有福了。”

酸味几乎溢出来。

“王水娣你就眼红吧!”长贵娘扯开粗野的破锣大嗓笑起来,“你穿红戴绿也比不上人家。”

“我们寡妇跟人家比啥?苦命人。”王水娣冷冷一笑,扭头刮脑地说。

此妇柳眉桃腮,尖瓜子脸。说话间眼波横流,身姿漾动,是个天生妩媚的女子。

听她自称寡妇,又姓王。严锦心中略微一动,不免多瞧了一眼。

王寡妇对她勾引似的一笑,斜耷着眼皮瞄着她的身段儿。

长贵娘似乎是个直肠子,毫不避忌地说:“你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不上正宗寡妇哩。”

旁边的婆娘们都笑起来。肆无忌惮的,不给面子的笑。

大家都不拿王寡妇当人。

王寡妇很生气,板着一张猪肝色的脸,装作没听见。

严锦事不关己,挤到货郎担子旁问:“有澡豆子吗?”

一直处于呆懵状态的货郎猛然一回神,羞红了脸说:“有,有!澡豆,香胰子,皂角粉儿都有。”

“有刷牙齿的吗?”

“牙擦子,牙粉也有。都要不?”

“多少钱?”

“十文。”

严锦点点头,又看上了针线包,绣绷子,布巾子,鞋面儿……目不暇接。只觉啥都该往家中买。

一干妇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沉静如画的侧颜上,静静地痴了。

各自心中落下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叹息。

离此不到五十步的村口,恰好有个茶寮,连着村庄与官道。里面喝茶的糙汉子们都把脖子伸得好长,一个个的眼珠子飞出了眼眶。

“比李燕妮还白哩。”

“瞎说,没李燕妮白。”

“白是白,屁股太小了。”

“不小。不肥也不瘦!都像你家婆娘那张磨盘大屁股,拿来当桌子吃饭呢是吧!”

有男子大声朝这里嚷嚷,“王寡妇走远点吧,你跟人家站一块儿,像染色的乌鸡啦,脸咋那么黑!”

“我呸!没你屁股眼儿里的毛黑吧!”

她显然没一点骂人的水平。拿自己的脸跟人家屁股里的毛相比,刺不痛别人,先自辱三分。

四周男女笑得前俯后仰。

王寡妇气得脸都涨紫了。仇恨地瞪了瞪严锦,愤世地说:“不买了,不买了,半天只做漂亮小媳妇的生意,我们寡妇人家识相点滚吧。”

她尖酸地说完,真的甩着帕子滚了。

“去去去!”长贵娘驱逐野狗似的,冲她背后啐着。

那独自一人的水红身影颇有点可怜地远去了。就像被放逐了一样,消失在乡村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