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一把夺过了碗,端到长贵嘴边。
僧人断续地说,“不必了。如此……是最好……的结局。”
还清孽债,了此孽身,下辈子从头再来。
灵玉如同疯婆子,把泉水浇在了他的伤口上。
伤口如她所期望的,神奇愈合了……
这具皮囊却无可挽回地丧失了活力——里面驻扎的灵魂已经毫无留恋地走了。
灵玉肝肠寸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脑子里又哪根筋搭错,忽然凄绝向僧人的遗体亲吻过去。
秦漠见状,怒火中烧,一脚把这自以为是的女人踹得远远的,“他是佛门中人,你胆敢玷污!”
灵玉哭得要断气,“他是为了救我,他临死都爱着我……他是爱我的。他为我牺牲了性命,长贵——”
这道在危难时刻降临的爱情之光,比七彩云霞还灿烂,既挽救了她的贞操,也照亮了她的灵魂。
——哪怕他个头不高,哪怕他是个和尚,她都不打算在意了。
早在他挺身而出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接受他了。然而,斯人却已长逝……
灵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阿泰抱住冰凉的妻子,对秦漠说:“你把他的尸身送回庙里去。别被这疯婆子亵渎了!”
“是。”秦漠立刻夺过长贵的尸身,掠出了门外。
灵玉如被夺走至宝,大叫一声追了出去。
她是如此奋不顾身——只穿着红肚兜、红纱裤,如一株烈火红莲般冲入了大雪中。
*
阿泰铁青着脸,向家中掠去。
没救下长贵,还把妻子搭了进去。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
决定过去救人时,他曾犹豫要不要把她留家里,却又怕敌人调虎离山,才带了同去——没想到,终究还是出事了。
他亲吻着她冰凉的脸,哑声问道,“锦娘,你感觉如何?”
她没有回应。
“锦娘……”阿泰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话,“说话好吗?”
“疼……”她趴在他的肩上,用破碎的声音说。
“哪里疼?”
“疼……”她的目光不聚焦,开始了无意识的呓语,“蚂蚁吃我。”
“哪里疼?”他急得五脏六腑烧起来,“脑子里疼吗?”
锦娘目光涣散着。
似乎堕入了不可超拔的炼狱,身子轻轻抽搐着。僵硬以不均匀的形态在她体内漫开。她的一条腿成了石块,一条腿却是棉花。
阿泰奔到后屋,拉开卧房的障门,解开她的袄裙。然后探入灵力,细细查看妻子的身体。
并无丝毫异常。
那么,“疼痛”一定是来自于记忆。花里封存的全是“疼”的记忆。
——像被蚂蚁吃掉的感觉。也有可能是……真的被蚂蚁吃掉。
他无从判断。
他望着她雪白的脸,雪白的唇,一阵阵心如刀割。无计可施,只能钻进被窝里紧贴着她。源源不断把温暖传递过去。
“锦娘……”
她的身子好像成了无底的冰渊,怎么也暖不过来。
那冰渊里除了寒冷,只有疼痛。
他难以想象她经受过什么!
如果可以,他愿意更疼一万倍,把这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无计可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充满忧煎地等待着!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疼痛的风暴似乎饶过了她。
她的抽搐终于减轻了,人渐渐稳定了下来。
阿泰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并且像垂死之人一样恐惧地喘息着。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定了定神,动作轻柔地把妻子的身体转了过来。
她并没有睡着。眼睛是半睁着的,漏出的光芒如同冷透的灰烬。
阿泰的心再次提了上去。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一种被恐惧腌透的声音来,“我的宝贝,你还疼吗?”
她一时没回应。良久,才微微挪动,把脸贴在了他的大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