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闵安穿着一身利落的衣装走进药铺,李培南已经坐在了唯一的折背椅里。
闵安新换了一件秋香色罩衫,料子轻薄,远远瞧见,似乎是裹着一阵烟雾。雪颜肤色在烟雾上就极显眼。李培南看他进门,眼前本是一亮,却又发觉他不看自己,连秀气的眉头都要皱着,攒了一股厌烦意在上面,心里委实冰凉,竟坐在椅中说不出话来。
偏生店老板还在一旁躬身候着,殷勤询问着,世子一连两天莅临寒铺,可是贵体抱恙?
李培南指着闵安:“叫他来看诊。”并将右手腕搁在了扶手上,示意闵安过来号脉。
老板猛使眼色,闵安无奈走过来,躬身对着李培南说:“小生不会看病,只是短工。”
李培南却不听他的:“我寝食难安,夜不能眠,一直在想着一个人,没心思做任何事,该这样医治?”
闵安微微弯腰号着李培南的脉,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张嘴就说道:“茯苓、白术、党参各一钱,用甘草水煎服,药到病除,公子您慢走。”他甩手开出师父跳大神所用的百当方子,从头到尾也没看李培南一眼。
李培南起身说道:“你来煎药,送我府里。”
闵安站在柜台前,背对着丢过来一句:“没空。”
“药铺和我各算一份工钱。”
“没空。”
李培南看了一眼一旁脸色讶异的老板,老板迎上一道威压的眼光,一激灵就说道:“公子是我店里的贵客,亲自上门侍奉汤药也是惯例,闵安你为何不去?”
“没空。”
老板打算吹胡子瞪眼睛要教训人,李培南把手一抬,制止了老板的发作,淡淡回道:“那我来店里,喝你开的汤药。”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也不待其他人做出反应。
第三天,李培南果然按时来到药铺,又坐在了唯一待客的折背椅里。他今天穿了常服过来,腰间摘了配饰,衣色深沉,既显出了身形又显得气势冷清,没了前两天的矜贵意味。进店抓药看病的人果然走动得热络一些,逐渐习惯了他的样子。
老板去后院催促闵安煎药,闵安正站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拿着扇子看着泥炉,安安静静地煎沸汤药,待水面浮出沫子,又用筷子抹去一层。
清淡衣香逐渐走近,冲散了浓郁的药草苦味。
闵安坐在小马扎上不回头,李培南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见他发辫梳得漂亮,又不忍心拂散他的,只能背手站在一旁。
后院极为寂静,炉火烧得汤水咕嘟作响。
闵安只当身后没人,身后的李培南却不能继续矜持着姿势。他走到闵安跟前蹲下身,对着闵安的眼睛说:“我当真念得苦,汤药起不了作用,除非你回来。”
闵安持着小蒲扇隔在李培南脸前,依然不说一句话。李培南拉下闵安的手,闵安又举起来,就是不看他,也不让他看到。
李培南转到闵安另一旁,随手拉过另一张竹凳,坐在闵安身旁。闵安拿扇子猛扇两下炉火,蒸腾出一阵苦气,冷冷说道:“药沸了丢一块冰糖进去,待到凉透就能喝了。”
闵安起身就走,李培南挪一步堵在他身前,软语说道:“前面我错了,后面都改过来还不成么?你消消气。”
闵安回头冷颜冷眉对着李培南:“你改不改与我何干?我气不气又与你何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又何必一味纠缠?”
李培南一连三天遇见冷脸,没想到闵安竟然是这样固执,简直是不给自己一点退路。他发了狠心,将闵安拉到怀里站住,几乎要贴近闵安耳边说:“你掐着我的命,还想撇个干净,由得了你?”
闵安发怒挣扎,回道:“我避开还不行么?世子做什么又要找过来?留自己一条命不是更好?”
李培南冷冷说道:“心里念着你,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准我找过来?难道你的心是铁做的,当真体会不到想人的苦处?”
闵安闻言一怔,想起了消失不见的玄序。
李培南看见闵安发愣的样子,眼神直直的,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咬了一口闵安白净的脖颈,痛得闵安回过神瑟缩抖了一下,然后才在伤痕处吻住不放。
闵安直往李培南臂弯外缩去,含恨说道:“世子整死我吧,不用手软,我绝对不躲避,落个一了百了。”
李培南再伸臂捞住闵安的腰身,将他拉回自己怀里,闵安硬梆梆地站着,再也不应话,哪怕听见李培南随后说了诸多的软语温言。李培南将软硬两种手法试了一遍,也不见起色,最后放开了闵安,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你当真厌恶我?”
闵安吝于看李培南一眼。李培南低声道:“那就遂了你的意。”他抚平闵安的衣衫,摸了下闵安的脸,转身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