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倒不小。”李培南冷淡撂下一句,又将温知返撇在院里等了一刻。
不多久,世子府北门外的骑兵营全数出动,手持利器将外街围住,将两千禁军堵在了街口,只等着府里传出号令。
闵安想走到前院探一探究竟,李培南拉住他的手臂让他走不脱,再对侍卫说:“叫二公子出去会会小侯爷。”
非衣怎会听不到世子府的动静,情势一旦紧急起来,他必然要站在李培南身旁出一份力,更何况来的人还是大名鼎鼎的温知返。
温知返的名声早在朝堂上传播开来,他和李培南近年来各自忙于事务,倒是没跟温知返正式打个照面。现在既然避免不了要兵戎相见,出去会会正主也是好的。
非衣完全懂得李培南的意思,徐步走向前院,从腰间抽出软剑,迎风一抖,炼出一柄凛冽的秋霜。他并不说一句话,径直举剑向石青锦袍的身影削去。
温知返闻声急避,两手一展,似是一只钻天的鹞鸟,陡然退向了后方。非衣软剑赶到,刺向温知返的手腕大穴,招招伶俐,却也秉持了君子之风,没有咄咄逼迫过去。温知返看得真切,游走在剑招下,始终不曾正面与非衣交锋。两人斗了一刻,直引得院内的侍卫手捏一把汗,生怕任何一人有一丝闪失,若是误伤一个,街外、府里的军力就会大打出手,闹出了祸难很难收场。
国丧之际,举国上下一片哀声,按理,世子府应当低敛行事。
偏偏又不见世子出来斡旋。
侍卫们心里纳闷,互相张望一眼,拔刀悄悄欺近站圈,身后终究传来一句“退下”的命令,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非衣随即也收了剑,轻轻跃向一旁,站在了台阶上。李培南走出两步,在檐宇下突出身形,冷淡说道:“小侯爷请动了太后的旨意,也得看我乐不乐意放人。”
温知返穿着长袍落落站在石砖上,修长身形抻到了石塘里的竹节上,衣色融入翠木中,像是他的人一样,显得极为低敛,并不张扬出一丝外在气质。他徒手接了非衣十剑,呼吸吐纳如常,待非衣退出战局后,还曾对着非衣行礼,不曾辱没一点风仪。非衣负手而立并不还礼,他也不为意,笑笑就算揭过这桩过节。
“惊扰了世子及二公子,非我本意,太后催得紧,要我走一趟,我才火速来提见朱沐嗣公子。”
温知返淡淡答完,就看向台阶上的李培南,查看他的神色,嘴里说得急切,身子依然沉得住气,一动不动。
李培南冷声道:“提见犯人需带兵?世子府何曾成了随意走动的校场?”
温知返躬身施礼:“世子勿要怪责,这是我考虑得不周。”他扬手甩出一枚弹子,火花在夜空中呼啸而过,散落下来时,两千禁军已齐齐后退。
禁军若退,留在院中的温知返气势更是落了下乘,但他始终站得稳当,脸上也不见任何忧色。
世子府骑兵随后也撤回了军营。
李培南对着温知返不多费口舌:“我不受任何人辖制,太后亲自来,照样接不走朱沐嗣。”他转头朝门内走去,温知返持礼道:“世子决意抗旨,有损于王爷颜面,请三思。”
李培南连一思的工夫都不曾有过,转身一掠,像是一只捕食的鹰扑了下来。他的气势凌厉无比,专程挑着温知返的双肩下手,温知返觉察到口鼻之间都是扑来的冷风,忙错身避开,脚下终究慢了一点,被一道利爪抓伤了左肩。他后退两步站稳,冷冷说道:“世子当真不讲理?”
李培南一击得手,轻轻掠住身形,答道:“来我府上找我讲理,小侯爷的火候还浅了些。”
站在台阶上的非衣听后微微一笑。
温知返将礼数做足:“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得罪两位公子了。”他从袖里抽出一柄漆骨扇,徐徐展开,走到光亮处,露出了他的俊脸和全部身形。
在温知返持扇还未施展攻击时,留在院门后的闵安突然抢出身来,大喊了一声:“哥哥?”
☆、第104章 殊途同归
世上面相相近之人比比皆是,仅在一座黄石郡,闵安做书吏时就看过数例。比如五梅形似于闵安,闵安又时常与五梅交游,然而两人走在一起时,从来没有人会认错他们,李培南、非衣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温知返,李培南等也是一般的想法,只是认为他长相近似闵安,实则与闵安并无多少牵连。
闵安看到移步光亮处的温知返时,却看出了异样。
温知返穿着石青锦袍站在灯华下,长身玉立,面容俊美,除去眉骨尾梢的一道剑戟伤痕,身形及轮廓像是撑大了一轮的闵安,与闵安竟有七分相似。他比闵安长得高壮,肤色因风吹日晒,生出一种古铜色泽,藻绣肩衣抻在肩膀上显得宽厚,人往闵安跟前一站,就生出许多男子气概来。
温知返拿出了一柄漆骨扇作为武器,扇骨上纹着白石兰草,他用左手将扇叶朝下一抚,就展开了扇面,像是轻轻削落了一张金帛纸,然后又把纸叶持在了手中。
在闵安的记忆中,那是哥哥的习惯动作,与常人不一样,并不摊开扇面,而是向下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