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你喜欢——”
“不敢当,那是没法子的。”
李培南突然将闵安放在了路边石座上,令闵安不解地问:“怎么了?”
李培南淡淡回道:“口渴。”闵安连忙翻出水囊递了过去,见他额上有汗,又站到石上,挽起袖口替他擦去了汗。
李培南脸色稍缓,喝过两口水,掉过头朝路上走去。闵安眼巴巴等了一会儿,发觉他没有回转的意思,叹口气,一步一挪地跟上去。她的头热病愈见凶狠,似乎看影子也是两重的,如果要她慢慢走回司衙,恐怕要捱过一整天。
她干脆咕咚一声倒在了路边。
李培南果然走了回来,又背起了她。她眯着眼趴睡一刻,突然想起还有话没说完,连忙拍了拍他的肩:“阿循此时背着我,吃了些苦头,想必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记得深刻。”
李培南没有理会闵安的胡话。闵安又说:“老爹说,娶一门媳妇儿不易,做相公的要好好珍惜。”
李培南应道:“我未娶你未嫁,那话于我们不应景,算不得数。”
闵安将一张大红脸藏在李培南的颈后,悄声说:“怎会算不得数,你不是托太傅向老爹提过亲么,还写过一封请婚的密信。”
听见一席话,李培南愈发肯定闵安想做什么,他有他的顾虑,若是宫廷之事未成,左州军马不发,非衣那处哗然生变,他的全盘局势就会受到影响。从小处看,若与闵安过多亲近,他也会累及闵安的安全。
因此他直接说道:“大事未成,难以成家。”
闵安不知李培南内心考究的诸多方面,听后就怏然地低下头。李培南慢慢走了一阵,身后没了动静,心里终究熬不住歉疚,说道:“待我一年,必来迎娶你。”
闵安搂住他的脖子,将嘴送过去说:“我左耳听不清,我要你再大声说一遍!”
李培南只得在这条冷清又悠长的郊野小路上说道:“明年初冬十五,无论闵安在何处,我必来迎娶之。”
闵安发觉自己的唇就在李培南的左脸旁,顺势亲了他一下,可是又觉得难为情。她把脸朝里藏了藏,小声说:“玄英,我小字玄英,记得了。”
“嗯。”
一只野鸭经过枯草丛,窸窸窣窣响了声。路上极静,闵安昏沉沉地发了一会儿呆,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年前李培南书写的提亲信函,将它展现在他眼前,说道:“白纸黑字,阿循写得清楚,当初就要娶我,可不能赖。”
李培南笑了笑:“不赖。”
她在他背后一阵摸索:“不成,得把今天你说的话也给记下来。”
他又笑:“还不放心,回去给我加个章印。”
她喜滋滋地将书信收好了,躲在他背后傻笑了一阵,连额上渗落的汗水也顾不上擦。一旦放松心神,她又觉得百无聊赖,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儿。
期间,李培南将闵安放下,长换一口气。他看了看她的红脸,摸摸她额头,心下一惊。“头痛么?”
闵安哪顾得头痛脑热,依然笑呵呵的。“阿循唱支游方曲子?”李培南蹲在她身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雇辆车来。”他才走开几步,她就慢慢跟了过来。他无奈,将她抱回了原处。“坐这里不要动。”
她拉住他的衣袖:“讲个故事也成。”他起步要走,她就说道:“你走开我就会乱跑,回来后不见了我,你跟老爹怎样交差?”
他耐着性子问:“你又想怎样?”
她攀住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若背不动,就来扶我。”
李培南的伤臂已经毒发,他背着闵安走了许久,自然需要运气出力。他一运气,毒血散发得更快,伤势比起昨晚半宿,已是重了很多。闵安不知内情,他怕她担忧,仍然不愿说。
他向她伸出手:“抱你走?”
她拒绝:“扶我便成。”
他依言搀扶住她,她嫌他隔得远,整个身子靠近他怀里,他只好搂住她的腰,手上用力,带着她朝前走,额上逐渐渗汗。
闵安强忍着头痛,不漏声色跟上李培南的步伐。他才松松手,想将她放在路边缓口气时,她就说道:“擦擦汗。”他举起尚是空闲的左臂,擦去了汗。她却把一张恬淡的脸伸到他跟前,低声说:“我的。”
李培南用手巾擦去了闵安的汗,对上她忽而露出的笑容,不由得顿了顿。
她笑得和气:“记起来了?此情此景是不是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