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连忙拉珠她,嗔怪道:“哪里有这么多礼数。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这些礼数不要也罢。还有,宝珠,你得改口了。不能这样唤我。”
皇后娘娘慈眉善目,微微笑着的时候像极了额娘。江宝珠心中一酸,差点掉下几滴眼泪。但是她生生忍住了,又补充道:“儿臣多谢皇额娘。”
皇后娘娘满意点头,这才说:“祁儿自幼脾气不好,你得多担待一些。”
江宝珠心里难堪。那种令人羞耻的礼数,她瘦弱的身躯一时难以承受。这种苦楚又不能开口同别人细说,又有谁会理解她呢?
皇后娘娘又留江宝珠在坤宁宫里待了一会儿,直至午时诸祁与皇帝议事结束后才放她离开。江宝珠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相比与诸祁见面,她还不如一直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里呆着。
她腰肢酸软,走路姿势也有异常。诸祁开始并未发现,只是拉着她的手,沉默不语的大步朝前。江宝珠被拉的一个踉跄,就想把手指抽回来。诸祁感受到了她挣扎的样子,回头难以置信道:“怎么?珠珠,你难道要离开我么?”
他眼眸冰凉,唇线紧抿。似乎是极其不虞。江宝珠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我有些疲倦,走不动了。”
诸祁皱眉看着她。“珠珠力气小,身子骨娇弱。今日晚膳应该多用些,瞧你那一副大风吹倒的样子。”
江宝珠心里酸涩,连忙答应一声,跟着诸祁走上马车。
诸祁一坐上马车,没有把江宝珠抱在怀里,只是拉着她的手来把玩。她的手指纤细,小而白嫩,像块玉器似的,揪在手里,怎么玩也玩不够。
江宝珠稍微顿了顿,诸祁就挑眉看她:“珠珠愿意同我一起去江南吗?”
江南?那是哪里?恍惚里想起诸祁曾经在高高的城墙上说过的话。墙外千里河山,万家灯火。诸祁一字顿一字:“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天下,给你双手奉上。”
江南也是天下吗?江宝珠想了想,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迷茫懵懂的盯着诸祁看。诸祁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捂住她的眼睛,心里想着,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江宝珠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经历了昨天晚上的痛楚,她便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轻易惹怒诸祁,也不能轻易相信太子殿下的话。因为那话很有可能是欺骗,半分都不可信。
到了东宫,闻梦玉荷前来相迎:“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晚膳已经做好,请稍稍移步御膳堂。”
诸祁淡淡的答应一声,拉着宝珠的手走到了御膳堂。
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大小盘子的玉器,各式各样是佳肴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攒丝鸽蛋、鸡丝翅子、溜鸭腰、燕窝肥鸭丝、溜鲜虾、三鲜羊排,脍鸭腰;碟莱六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口蘑鸡片、溜野鸭丸子、果子酱、碎溜鸡;清水鳝鱼。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
江宝珠早上没有用膳,现在是极饿的。诸祁把她拉到凳子上,拿起玉筷递给她,柔声道:“珠珠,饿了么?想吃些什么?”
江宝珠呆滞的点了点头,稍微朝后退了退。她拿起玉筷,手指白嫩,微微发抖。像是承担不住那玉筷的重量似的,好不容易夹起一块鱼肉,指尖颤抖,那鱼肉又滑落下去。
诸祁幽幽的目光投在她脸上。他拿起一双筷子,嘴里打趣道:“珠珠,你怎么连个筷子都拿不稳呢?真让人着急啊。来,我喂你。张嘴。”
江宝珠没有张嘴,只是眼底含怯,微微颤抖的盯着他。
诸祁细心至极的把鱼肉的骨刺挑出来,将那发着微微热气的鱼肉稍稍吹凉。宫里的婢子都深深地垂着头,只有闻梦没有发现异样,连忙上前一步要接过筷子:“太子殿下,这样的事奴婢来做便好。不用劳您大驾……”
话音未落,诸祁已然冷了脸色,抬眸看她。心中想着,就你也配?那冰凉的视线叫闻梦心底一惊,连忙思付,自己明明也并没有说错话……诸祁看着闻梦,向一众宫人皮笑肉不笑:“你们都下去。”
婢子齐齐行礼:“是。”
闻梦脸色惨白,怕宝珠受了什么委屈。江宝珠弱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乞求与惊恐。闻梦是极想留下来照顾的,但是即使她再想,也不能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只好福身,深深地行了一礼:“是。”
殿里没了人,只有蜡烛燃烧发出的呲呲声。
诸祁慢慢的把鱼肉送到宝珠口中。他眉眼之间都溢满了喜悦,淡淡的说道:“终于走了。都走了,珠珠,只有我们两个了呢。来,快吃吧。”
江宝珠不敢拒绝,将那鱼肉咽了下去。味同嚼蜡。
诸祁又喂了她好多东西吃,直到江宝珠感觉胃里饱胀,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才停。
午膳过后,诸祁又拉了宝珠的手,紧紧的搂着她娇弱无力的身子,于寝殿里安置下了。
闻梦一直在廊前候着,偏偏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她心里焦急,怕自家小姐又受了什么委屈。玉荷自殿里走出来,瞥了她一眼,道:“先回去吧。太子殿下已经和太子妃娘娘安置了。”
闻梦蹙眉,不禁又问:“玉荷姐姐,你可瞧见太子妃娘娘脸色是好是坏?有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玉荷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闻言一顿,开口道:“太子妃娘娘十分乖巧,并没有哭闹。”
闻梦心底稍稍放下心来了,她这是第一次离开江宝珠。心里怕宝珠自己不适应。
玉荷又说:“我听说太子妃娘娘头脑不甚灵光,是因为幼年的时候出了意外?”
闻梦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幼时不慎落尽了冰水里。寒冬腊月,冷风一吹,脑子就不好用了。”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婢女歇息的琅华殿。玉荷打开门,心中感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同我们殿下一模一样。”
闻梦收拾了桌上的茶水,听见玉荷这样说,稍稍抬头:“我倒未曾听闻太子殿下幼时也落过水?”
闻梦一直在宫外,哪里知晓宫内之事玉荷摇头道:“并非如此。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太子殿下的母妃萧贵妃。她在寒冬腊月里投湖自尽,当时年幼的太子殿下亲眼瞧见的。太子殿下左不过七八岁,受了这样的刺激,当场就变了。第二天就不再笑,也不经常说话,日日里阴沉的很。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笑了的样子呢。”
闻梦闻言,心底又是一片一片的波澜。传闻太子殿下杀伐果断,狠厉无比,没成想到有这样一段曾经。
妄议皇族固然不好,两个人说了会子话,也便沉默,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宝珠一直睡到了午时三刻才醒。醒过来的时候,宽敞至极的榻子只剩了她自己。这榻子即高大又豪华,垂下来的流苏镶着金丝线,红色的锦被上依稀有昨夜的痕迹。江宝珠微微蹙眉,叹了口气,起身拉开帐子。
闻梦听见声音连忙过来,扶着宝珠起身更衣。
她见宝珠眉眼之间略有一层浓浓愁思,眼底也些许发青,心里百感交集。忙出声问道:“小姐,身上的印子还疼么?”
江宝珠呆滞的盯着外面的树枝看。枝头在晚风中雀跃,上面落了几只欢快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什么。一阵风吹来,鸟儿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她收回视线,低声道:“不疼了。”
她又转过头去,往日里亮晶晶的眸子已经黯淡无光。半响才开口问:“诸祁呢?”
闻梦轻声回答:“太子殿下去朝上了。说是晚上回来,别让小姐等着。”
江宝珠点头,倚在美人榻上,朝外望去。
日薄西山,远处的天空苍茫,勾勒出庞大的黑色剪影。不知是谁家的犬吠了几声,寂静的宫殿里终于传出来几声回响。蜡烛暗暗,香气自铜炉里缓缓漂出,打着圈慢慢的浮上房梁。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