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檀是寿星,特地被奉了上座,就坐在大妃的身侧,呼延青玉、察可,分坐在她二人左右……至于周宓,挂了个“重疴在床”的名声,已被幽闭许久,再不曾踏出蟾瑜院一步。
为了凑热闹,主子们贴身的丫鬟,也分别得了个小杌子,坐在主子们前面,既方便斟茶倒水的伺候,也能凑趣儿说几句戏里的乐子。
总之,负责操办此事的侧妃,将应小檀的生辰经营得其乐融融,在花木扶疏的仲春里,显现出一派和谐的美好。呼延青玉本人,也有着罕见的殷勤,殷勤到应小檀和大妃忍不住频频交换眼神,猜测她今日的用意。
应小檀眨眼:她想与我重修于好?
呼延青媛鄙夷地撇撇嘴:也不掂掂你几斤几两!
应小檀委屈地垂首:我肚子里的很值钱好不啦……
呼延青媛恨铁不成钢地扭开头:就因为你肚子里的太值钱,人家才不可能和你好!
应小檀一愣,如果说,之前得宠的她,威胁到侧妃的只是侧妃在赫连恪面前说话的份量,那么,怀胎以后的应小檀,也许还会挤占努蒙的地位?
难怪侧妃会急着让周宓出手,用最拙劣的办法,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应小檀的孩子……甚至在应小檀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就甘愿冒险一试……
努蒙是侧妃的底线,更是她地位无法被撼动的王牌。
应小檀醍醐灌顶般地抬起头,竟刚好与大妃默契地对视上。呼延青媛看出少女眼中的了悟,不由抿唇一笑,抬起茶碗,向她做了个敬酒的手势。
继而,也不管碗中究竟是茶是酒,大妃一饮而尽……
“等……”应小檀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延青媛已是惊叫一声打碎了茶碗,应小檀又是好笑又是焦急,连忙抽了帕子,上前替呼延青媛擦着衣衫,“茶是刚倒的,烫着呢!”
倘使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呼延青媛巴不得要伸出舌头来散散热气,忍着烫伤的泪,呼延青媛低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谁想到你喝了那么一大口啊!?稳重的大妃娘娘!
呼延青媛捂着嘴退回春晖殿里更衣,隔了整整一出戏才重新回来。
即便被烫得狼狈,再次归来的大妃,风华气度依旧不减,从容不迫地坐回到正位,呼延青媛信口又点了两折戏,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证明她的舌头安然无恙。
应小檀忍不住窃笑,提着袖口小心地掩住了微弯的唇角。
“小檀妹妹也点几出戏吧?今日你可是寿星呢。”呼延青玉忽然递了戏折子来,她挨着大妃坐,手臂免不得伸的长了点。
呼延青媛见状蹙眉,当即把横在自己身前的玉臂推开,“耶以,你眼睛瞎了不成!哪有叫主子自己递东西的?手伸得这么长,你觉得好看么?”
听起来像是责怪侧妃的丫鬟耶以没有眼里健儿,可话里话外,无不是讽刺侧妃管得多、不体面。
呼延青玉很是尴尬了一下子,应小檀低眉浅浅一笑,解围般接下了侧妃手里的戏折,从旁劝道:“今天是小檀的生辰呢,大妃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要动怒嘛……”
大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应小檀莞尔,将目光收回到了手中的戏折上。
才看了两三行,呼延青玉从旁道:“妹妹坐在这圈椅上累不累?我记得我有孕那时候,最容易腰酸了,若是不舒服,我就叫人给你那个绣垫儿来。”
应小檀扶了扶自己的腰,累倒是不累,却隐隐有些酸痛,她正要答应,呼延青媛却一伸手按在了应小檀的膝头上,“若是累了,索性就回去休息,歪歪靠靠的,像什么样子。”
大妃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即便呼延青玉,平日也鲜少当面违抗。
然而,今天,呼延青玉竟是笑着将大妃的话顶了回去,“王爷都不叫小檀妹妹寻常向咱们行礼了,姐姐还苛待她这些做什么?妹妹身子是最要紧的,那点子规矩礼数,还不全都是叫外人看的?”
大妃觑了自己的亲妹妹一眼,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青玉啊,你说话倒是和娜里依越来越像了……规矩礼数,昔日母亲教你的东西,你混忘了不成?”
呼延青玉气堵,太久未居于人下,这样的训斥,竟比扇她一掌还令她难堪。
偏偏这个时候,应小檀伸手按住了大妃的手背,轻轻捏了下,朝侧妃道:“小檀现下虽然不累,但这几日也偶有腰酸的时候,我正想叫花末儿她们给我缝一个什么呢……倘使姐姐那里有什么能叫我躲懒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刚说到这里,赫连恪的身影忽然从长廊一端绕了过来。
侧妃到了嘴边的话,突然改口,只换作勉强一笑,“用旧了东西,顶一时只需尚且无妨,长久用,总是不体面的。”
应小檀低首,只看着呼延青玉的拳攥了又松,片刻,她便施施然起了身,屈膝一礼,“王爷万福。”
众人闻言,俱是起身施礼。
应小檀比大家都迟了一步,于是,刚好看见侧妃的竖起食指,朝耶以的方向摇了摇。
果然。
侧妃绝不会无故向她献殷勤。
那所谓的靠枕,十之八.九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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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会是一场鸿门宴的生辰,竟风平浪静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应小檀就带着满心的不可思议,主动去了春晖殿。
只不过,借口没找好,大妃险些亲自把她撵出来。
“我来瞧瞧大妃昨日烫的伤,可还要紧么。”
不等婢子进去回话,里面就传来一声不冷静地怒吼:“叫她滚!”
应小檀尴尬,却很快又上一副厚颜无耻的媚笑,“我是来问问大妃今早的早膳用得可好么。”
“叫她进来吧。”
蹑手蹑脚地进了春晖殿,呼延青媛正半靠着罗汉床上药,昨日应小檀没发现,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那热茶,烫伤的是大妃的手腕。
一片高高的红肿,显得触目惊心。
应小檀再无心玩笑,行了个礼便道:“怎么这么严重?昨日不还是好好的……”
呼延青媛翻了个白眼,“你的生辰,王爷都亲自过来贺寿,我还能缺席不成?去,给我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