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反正王爷晚上总要回来用膳。”
结果,天都擦了黑,赫连恪还没有离开春晖殿。
天绮悻悻然,“王爷少有和大妃用膳的时候,一次两次也难免……毕竟是大妃嘛。”
应小檀点头附和,“何况努蒙还在。”
说是这么说,应小檀却执拗地不肯让人送膳,好像等一等,赫连恪总会回来……
结果……
“主子啊。”天绮的声音发了虚,虽然她不知道应小檀找赫连恪有什么事,但自家主子,确实是从傍午就开始坐在门口等,竟一直等到现在。“……王爷去宜心院了。”
是吗?
想问的话,应小檀并未问出口。
眼皮撩了撩,她在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大抵是去昭训那儿了。”应小檀扬手,随意地抽掉了发髻上最重的一支金步摇,流苏上缀着玉雕的花儿,晃一晃就是一阵清脆。
她一贯不喜欢这些累赘华丽的东西,但赫连恪命人给她打了许多一个样式的,还有金镶玉的耳坠子、红宝石的戒指……他想起来就赐点玩意儿,首饰么,既不显得打眼,又比旁的赏赐更实用。
今天难得迁就赫连恪的品味,未料想却……
应小檀自嘲一笑,“是我迷了心,去打水吧,早些睡。”
天绮缄声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少顷,花末儿跟了进来,“主子有事寻王爷?要不咱们把福来寿找来,叫他帮忙递个话?”
比起天绮惴惴不安地担心应小檀的情绪,花末儿更想帮应小檀解决眼下的问题。
应小檀摇头,“不妥,若是王爷真在昭训那儿,咱们这样,不是故意为难皎月吗?若是在察可那里,更不该去扰了,察可良娣是可怜人,听说宜心院的对皎月都比对她殷勤,咱们这么拆桥,又是何必?反正王爷过去,无非是给她们一个心安……罢了罢了,我也没急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解花末儿,应小檀说完这番话便梳洗安寝了。
花末儿直到退出来才叹了口气,天绮拽着她袖子,嘘着声道:“姐姐,主子还没用晚膳呢!”
花末儿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那也由得主子睡吧,这么晚再折腾,该被人说嘴了。”
一个住在正院的妾室……王爷在还好说,王爷不在委实尴尬。
花末儿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退出正院,一叠声地跟几个内侍赔笑,把人打发尽了,才往下房去。
主子睡得早,明日起得恐怕也早,天冷了,得把衣裳热水都提前备好了才行……
·
不出花末儿所料,翌日天未亮,应小檀就起了身,天绮唯恐她心里还装着昨日的事,一个劲儿引她往衣裳首饰的话茬子上去。
应小檀岂能看不出天绮的心思,配合地聊了两句,便开门见山道:“别弄复杂了,昨日梳得髻子太高,坠得我头皮都疼……随便绾一下就是。”
换成清汤寡水的一身儿素青褙子,应小檀粉黛未施,起身便往外间去了。
天绮以为她要用膳,忙给内侍打手势,应小檀余光觑见,抬手便拦了,“等一等。”
她几步便迈出了正院,天绮不敢耽搁,忙跟上去扶着,未料想,应小檀穿过廊子,便在原先多宝阁那个月亮门底下停住了。
天绮正想问她要做什么,忽然间就听到院子后头的动静。
主仆二人同时抬眼,是一身俏粉的皎月,把赫连恪巴巴儿地送到了这来。
天绮扶着应小檀的手,登时就攥得紧了,应小檀看都不看她的轻轻拂开,压身行礼,“王爷万福。”
天绮自察失礼,直接跪了下去,“王爷万福。”
这厢有天绮手足无措,那厢的赫连恪与皎月亦是始料未及。
皎月倒还好,退开半步朝应小檀福身,赫连恪竟是全愣住了。
半晌,应小檀迷茫地抬起头,赫连恪才猛地回神,双手夹在应小檀臂肘,将人稳稳地托起身来,继尔关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早晨凉了,单穿这么少怎么行?天绮,去给你主子取个斗篷来。”
赫连恪的手顺着她小臂往下滑,趁势握住了应小檀双手,剑眉簇到了一起,他又是抱怨,“手怎么这么冷?你在这里……”
问话没出口,赫连恪却兀地顿住了,他舔了舔嘴角,试探地问:“你在这里,等本王?等了很久了?”
应小檀很快地就摇头否认,赫连恪的心几乎是直线般往下落。
“没等很久,王爷素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小檀掐着点儿来的。”
赫连恪怔了下,心倒是不在坠,翣翣眼就回到了原位上……她摇头,是因为没有等很久,那就是说她还是来等他了?
笑意一点点浮现在赫连恪脸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得到应小檀这般回答,他竟然松了口气!
赫连恪捏了捏应小檀的手背,宠溺地笑了下,“谁告诉你本王什么时候起身的?倘使今天起迟了呢?”
应小檀似嗔似怪地瞪了眼赫连恪,“王爷镇日里什么时候起居,小檀还需要旁人来告诉么!如是真这么不巧,那我只好带着王爷的孩子一块儿在这里等了。”
赫连恪朗声大笑,“古灵精怪,本王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不和你在这里打嘴仗了,用早膳了吗?本王昨晚上吃的粥味道不错,叫他们给你也上一份。”
赫连恪随口吩咐,福来寿自然马不停蹄去办。
应小檀只是温柔低首,既不谢恩,也不反对,犹自跟着赫连恪便进了正殿。
当然,皎月止步在月亮门跟前就没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