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春节与百年后并无多少差别,但对姜家一家来说,却很不一样。毕竟寄居于杨家,虽然谢氏和蔼可亲,总免不了束手束脚,姜保真有点想搬出去。
晚上与柳氏商量。
柳氏也赞同。
姜保真道:“等上元节之后,看殿下如何安排,倘若就在燕京安居,我马上寻处地方,总不好一直麻烦人家。再有,这杨家锦衣玉食,过得富贵日子,也不合适我们,由奢入俭难,琬琬与阿琰养成这种习惯可不好。”
凭他们的家底,如何支撑?
“相公说的是,不过手头银子可够?我看燕京的东西比嘉州贵呢,上回听绣娘说,一匹罗布都要几百文,而今相公又不能行医……”
“掌医是有俸禄的,”姜保真笑着揽住柳氏,“这你别担心,我会算着来。”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咔嚓声巨响,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姜保真打开门,只见院中有棵绿松竟然断成了两截,上半截轰然倒下,横躺在路上。
罪魁祸首拿着崭新的长-枪,一脸茫然。
倒是姜琬发现姜保真,连忙把姜琰拉到身后。其实她也被吓到了,猴精儿似的妹妹拿到卫凌送来的枪之后,十分喜欢,到哪儿都带着,刚才随手一晃,把一棵树给活活打断。
“爹爹,妹妹是不小心,她还不熟悉这兵器……”姜琬解释。
“阿琰,你给我过来!”姜保真大怒,他本来对姜琰学武就很不赞成,没想到隔了两个月,女儿居然还真学上了,这一学果然就闯祸。
看父亲勃然变色,姜琰并不怕,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爹爹,等会儿我就去同杨夫人道歉,她怎么罚我,我都认。”
“你还有理了?不是故意的,就能堂而皇之损毁东西吗?”姜保真盯着她手里的长-枪,厉声道,“往后再不许练武了,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武功?你有这毅力,不如跟我学医,学医能济世救人,学武功能做什么,你将来也想去欺负人不成?”
姜保真很不喜欢这种暴力。
外面乱世中打打杀杀,他没有办法,可自己家的女儿,他不准。
父亲这态度,姜琰不赞同:“学武怎么是欺负人呢,明明可以保护人。”
“那欺负的人是不是有武功?”
“这……”姜琰咬唇,“反正我不欺负人,故而不能听从您。”
小女儿顽固,姜保真大步走过来,要抢她手中兵器:“给我!”
“不给!”姜琰牢牢握住。
眼见父女两个要争起来了,姜琬着急得隔在他们中间,劝解姜保真:“爹爹,我可以保证,妹妹将来绝不会欺负谁,爹爹就给她一次机会吧,刚才确实是不小心,她年纪小,力道控不好,过阵子自会稳当的。再说,大过年的,该当和和睦睦,爹爹您消消气,莫叫娘也跟着担心。”
“相公!”柳氏在身后也叫了声。
姜保真看了姜琬一眼,又看向姜琰。
后者的脾气又臭又硬,不像大女儿这般懂事,又温和,姜保真实在不舍得说姜琬,冷哼了声,瞪着姜琰:“看在琬琬的面子,这回放过你,下次你要再闯祸,我绝不轻饶!”骂完了,转身去扶柳氏,“没什么事儿,娘子,我们回屋,外面冷。”
看着父亲的背影,姜琰气呼呼道:“我都认错了,还说我不对,学武到底哪里不好?强身健体不说,还能铲除恶人!”
姜琬扑哧一笑,点点她额头:“你跟爹爹说话就不能软和一点吗,爹爹吃软不吃硬,你跟他杠什么?”
“他要抢我的东西!”
“那你就求两句,”姜琬教她,“你就说,爹爹,求求您,我下回不敢了,再去摇两下爹爹的袖子,爹爹还会抢吗?”
声音娇娇的,姜琰听得起鸡皮疙瘩:“姐姐,我可不会这样!”
傻妹妹性子太倔了,学不会能屈能伸,姜琬道:“爹爹暂时不会为难你,不过你记得,千万别再打到东西了!走吧,现在同我去向干娘道歉。”
姐妹俩携手去杨家上房。
这一棵树,谢氏自然不放在眼里:“人没伤着就行,”招招手,叫她们坐到身边,“正好有件事同你们说,过几日上元节,我带你们去摘星楼。”
“摘星楼?”姜琰好奇,“是酒楼吗?”
“对。”谢氏笑道,“你们回去与姜大夫,姜夫人说一声。”
两人答应,起身告辞。
“上元节,那是要去观灯了呢,姐姐,不知道这里花灯多不多。”姜琰歪头看着姜琬,“也不知摘星楼什么样子,听名字好像很高!”
那是京都最高的地方,是前朝一位吴大师所建,楼高五层,最上方更有一座空中月台,可俯视整个京都,将所有光亮都收于眼底,故而为权贵们所偏爱。她也曾随萧统去过一回,印象中,此楼金碧辉煌,明珠缀顶,满座皆是名门贵族,她后来坐在月台上,看尽了那日街上的灯火。
只可惜,身边坐着那昏君萧统,到底有些意兴阑珊。
没想到,她又要去那座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