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知不见了姜琬, 将两个宫人劈头盖脸得训斥一通。
这果子酒后劲足, 初次喝得的小姑娘不知, 易醉, 她原会利用这一点, 谁想到姜琬喝醉了居然能跑掉, 那这两个人岂不是蠢得无药可救?万一被她遇到萧廷秀, 还得了?
“还不去找?”皇后大怒,“找不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赵嬷嬷也知道兹事体大, 安抚皇后:“娘娘不用如此担心,皇宫广阔,她又不认识路, 能跑到哪里去, 应该就在附近的。”说罢,又派出去十几个人寻找。
重华亭东边的树丛边, 萧耀将姜琬抱入轿中, 飞快得行往他所住的承平宫, 同时吩咐荣起去找何太医。
轿子里, 她一动不动, 显见完全的睡着了,萧耀垂眸看着她的脸, 眸色复杂,想起往前一桩桩事情, 从那一次她亲吻自己时, 似乎他们两个人就被栓在一起了。
扯也扯不开。
他手指轻轻抚了下姜琬的唇,温热的触感溢满指间。
姜琬迷糊中,轻声道:“表哥。”
萧耀无声的笑。
她是突然又叫上瘾不成?
但不得不说,听着还是很愉悦的,他将她从怀中挪下来,平放在身侧。谁料一上一下间,本来就被树杈弄得乱掉的裙衫,忽然间散开了,将她里面的中衣露出来,显出胸前一片高耸的轮廓,好像山峰般峻峭。
猝然对上如此美景,萧耀心跳不由加快,他是成年男人,对男女之事不是一无所知,在军中多年,该知的都清楚,不过一心想一统中原,几年前又遭遇哥哥去世,对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趣。但这一刻,瞬时唤起了他体内的冲动,比当日姜琬亲吻他时,缠在身上,还要猛烈得多。
他深呼了一口气,转过头。
在下轿时,伸手给她拢了下裙衫。
何太医跟着荣起偷偷过来,给姜琬看脉。
“她是被下了药吗?”萧耀问。
在宫里生存,没有心腹是不可能的,萧勉当时是太子,身边早早就站了一批人,后来他去世,那些人便成为萧耀的手下,当然,他自己也暗地里培养了不少。
何太医道:“回殿下,是被下药了,一种类似蒙汗药的毒物名风来香,抹在衣服上气味与花香不好辨别,慢慢引人昏迷,形同醉酒。”
“只会昏迷吗?”
“是。”
“多久会醒?”
“可能半个时辰。”
那是很轻微的药效,萧耀心道,下药的人目的何在?他叫何太医退下,走到外间吩咐荣起:“去查一查,都有哪些宫人去了御花园。”
荣起道:“是皇后娘娘请姜姑娘入宫的。”
“还用你说吗?”萧耀冷笑,“你能指证是她动的手?”
听这药名,就知道主谋很是谨慎,叫人防不胜防,如不是何太医专研过此道,兴许都不知是何物。萧耀叮嘱:“小心些,不要被人知道姜姑娘在这里。”
“可刚才三殿下……”
萧烨都亲眼看见了。
但萧烨承诺不会说出去,姑且相信他,萧耀摆摆手:“你去吧。”
荣起疾步离开。
皇后还在命人寻找,结果萧烨来了延福宫。
“烨儿,有什么事情吗?”
“母后,我知道姜姑娘在何处,你不用命人找了。”萧烨淡淡道,“将这事儿压下去罢,就当没有发生过,别闹到父皇那里,不好看。”
皇后惊讶,询问道:“姜姑娘在何处?”
“在承平宫。”
皇后大喜:“看来他们表兄妹感情很深,我这就使人去接姜姑娘,她到底是姑娘家,哪怕是表兄妹,孤男寡女也不适合,传出去影响名声。”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还没有下手呢,姜琬自己就寻去萧耀那里了,看来谢氏这干女儿也不是个安分的东西。到时候她在萧耀的住处发现姜琬,姜琬势必只能予萧耀做妾。最终,谢氏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萧耀有这样一个绝色侧妃,哪家的姑娘嫁给他,心里都会不舒服。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萧烨却不赞同,拧眉道:“母后,您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吗?”
皇后奇怪:“烨儿,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母后,您以为您能进得去承平宫?万一二皇兄说不在他宫里,母后能硬闯不成?再说,我已向他承诺,不会告诉任何人,故而母后您绝不能去。”
“烨儿,你为何要帮他?”听清楚了,皇后极为恼火。
“我是为您着想,母后,您才登上凤位多久,何苦现在与二皇兄过不去?您觉得在父皇心里,您比得上二皇兄?光这承平宫,您告诉我,您如何进去?”萧耀这性子,他最清楚不过,母亲能找到姜琬便是见了鬼了,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踏入宫内,她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皇后语塞。
萧烨道:“您快停手吧,不然被父皇知道,闹大了没好处,到时这事儿不成,又惹上别的……”
是了,万一被萧廷秀看见姜琬,更是麻烦,皇后没办法,只好吩咐赵嬷嬷将寻找姜琬的人撤走。
“最终还是要放虎归山。”皇后无奈的叹气,她本来可以令姜琬成为萧耀或者萧泰的侧妃,这样可以一举两得。
姜琬算什么虎,萧烨看着皇后:“姜姑娘这事儿,该不会真是您下得手罢?”
“下什么手?”皇后道,“我不过让她喝点酒罢了。”
刚才姜琬看起来有点奇怪,可母后这样子也不像说谎,萧烨拧了拧眉道:“无事,我随便问问。”
他向皇后行一礼告退。
皇后拉住他:“烨儿,过几日就要清明了,莫姑娘定会出门踏春,你替我送一样东西给她。”她拿来一个匣子,打开给萧烨看,里面放着一枚华光璀璨的金簪,镶着淡蓝色,极稀有的宝石,价值连城,“她应会喜欢的。”
萧烨瞄一眼,推开了:“母后须知欲速则不达,您追得太紧了,只会叫人反感。”
“那怎么办?我也是为你着想!”
“不用着急。”萧烨道,“顺其自然吧。”
他转身走了去。
不若萧耀与身俱来的一股尊贵气,气势逼人,自家儿子太过文雅,皇后一直都担心他争不过,眼见萧烨对莫政君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心里更是着急了,抱住匣子不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之后,姜琬悠悠醒转。
睁开眼就瞧见一顶青色的帐幔,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的床,刚刚换上藤黄色的帐幔,绣了花鸟,不是这般深色的,想到初时回到百年前的状况,也是这样陌生的环境,她难道又去了什么别的朝代不成?姜琬惊吓万分,猛地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琬转过头,看到萧耀,缓缓舒出一口气,还好,还在燕国。
但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只见处处都显奢华,地上铺着澄亮的金砖,物件皆是上好的紫檀木,宝阁里摆放着各色细腻瓷器,远处十二扇云母的大屏风,闪着淡淡的珠光。还有一抬兵器架,从上到下横着七把宝剑,而空着的那一格,没有剑,应该是佩戴在萧耀的腰间了。
她恍然大悟。
这是承平宫,萧耀喜好收集天下名剑,这是他的寝宫!
姜琬瞪圆了眼睛,慢慢往身下看去,心砰砰直跳……那她现在睡的,莫非是萧耀的床,还盖着他盖过的被子?她的脸腾地红了。
宛如两团红云,萧耀看在眼里,微微翘了翘唇:“别人不会知晓。”
姜琬感觉耳朵都在发烫,依稀记得,好像自己最后靠在他怀里?她不敢多想,低声道:“表哥,我刚才可能被娘娘下药了,不知她有何意图,但我心想,我留在宫中恐怕不好,您能将我送出去吗?”
“可以。”萧耀答应。
姜琬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谁料这药效还不曾消去,双腿踩在地上好似棉花般,她一下又跌坐在床上。
萧耀道:“看来你还要再歇息会儿,别着急走。”
“可是……”姜琬在这里,很不自在。
萧耀淡淡道:“你想要我抱你出去吗?”
姜琬瞠目结舌。
对上男人眼眸,她心里一阵乱跳,总觉得萧耀这话意味着什么,低下头,拧了拧被子:“那我再歇息会儿,劳烦表哥,给我一杯水。”
萧耀出去吩咐。
他一走,姜琬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趁机又看了一眼这寝宫,以前看书时得知他住在承平宫,她还专程跑了一趟,不过那时候诸位皇子一旦长大,都会被封为藩王住到各处州府去,而萧统子嗣单薄,宫里很是冷清,这承平宫已然荒废,并无人居住,不像现在到处摆放着器物。
真像做梦,姜琬心想,有一日她居然会亲眼见到萧耀的寝宫呢,还躺在他的床上。
她摸了摸手中柔软的被子,有点滋味纷杂。
萧耀拿了一杯水放在案几上。
姜琬喝得几口握在手中:“今日多谢表哥了。”
“你既是我表妹,帮你也应该。”萧耀坐在床边,叮嘱道,“下回皇后再莫名其妙的召见你,你便称病,也不必非得过来的。”
姜琬吃惊:“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她原本也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
那许氏真以为自己当上皇后,就能为所欲为了?父亲也不过是看在凤位空悬多年,加之她抚育两个儿女的苦劳,才令她坐上这位置,要说看重,真不见得,许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重臣。
看他胸有成竹,姜琬微微一笑:“好,那我下回绝不听从了。”
乖巧的样子,眉眼都舒展开,十分的甜,萧耀看着她,想到她从树丛中逃出来的样子,问道:“你刚才怎么会从那条路出来?”
若中了招,早应该迷迷糊糊的,她居然能一个人躲到这样一处复杂难寻的地方。
姜琬一愣,搪塞道:“我也不知,我将那宫人骗走,又推倒一个,无头苍蝇般,居然正好遇到表哥了。”
还挺聪明的,不过运气也好过头了,萧耀挑眉。
被他看得心虚,姜琬道:“我的腿恢复力气了。”
她从床上下来。
结果才一着地,就有只首饰赫然摔落,姜琬才知道自己一把头发乱成了什么样子,恐怕同鸟窝差不多,可这会儿怎么梳头?
姜琬正为难时,萧耀递给她犀角梳。
“多谢。”她轻声道一句,坐在镜前,简单将头发梳了个单螺,又将裙衫整理了下。
幸好只是袖口,裙摆划破了口子,腰带还是好好系着的,姜琬松口气。
两人走到殿外,姜琬看到一辆马车,知道是来送她出宫的,便坐了进去,谁料男人也钻进来。他的个头太大,一下把她挤到最里面。
姜琬忍不住道:“表哥,你也去吗?”
“我不与你同去,怕你出不了宫。”
宫中禁卫很是森严,这一车一马进出宫门,都要被查的,哪怕是皇子,虽然刚才荣起说,皇后没有再使人寻姜琬,要小事化了,他也不好冒这个险。
姜琬便没有再问。
马车行到宫门时,果然听见禁军询问。
荣起答车内是二皇子。
那禁军竟然还走到车窗口来。
萧耀低声道,躲好。
姜琬脖子一重,就被他给摁在了腿上,紧接着,一件披风盖下来,将她蒙在黑暗里。
隔着衣袍,都能感觉到他腿上的温度,姜琬脸颊压在上面,越来越红,幸好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把披风拿了开来,她一下坐直了。
萧耀垂眸,发现她发上一朵小小的珠花落了下来。
淡淡的黄色,像几朵茉莉串在一起。
他拣起把玩了会儿,说道:“这是你的珠花罢?”
姜琬侧过头,发现果然是她的,忙伸手去接,岂料男人却突然抬高手,插在了她髻边。姜琬惊讶极了,盯着萧耀,说不出话来。
昏暗的马车里,他眸色也很幽深,好像井水看不见底,姜琬终于憋出一个字:“你……”
看起来她的样子不敢置信。
萧耀略略得弯下腰,气息逼人:“怎么,我不能给你戴吗?”
难以回答的问话,姜琬语塞。
马车此时在杨家的门口停下来,萧耀道:“回去吧。”
姜琬连忙下了马车。
踏到地上时,她感觉脑中乱得一塌糊涂,这男人,到底是何意思?居然给她簪花,这种举动可不像表哥……姜琬咬了咬唇,走入府邸。
马车这时才掉头返回皇宫。
谢氏很是着急,担心姜琬被皇后算计了,眼见她回来,迎上来道:“阿琬,你总算回家了,我使人带话给阿耀,叫他救你,你可见到他?”
原来是因此,萧耀才会在重华亭附近。
幸好啊,不然自己恐怕会撑不住,要是晕倒在树丛被那两个宫人发现,不定会如何。
“谢谢干娘,刚才就是表哥送我回来的。”
谢氏拍拍胸口:“这就好!”拉她坐下,“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琬一五一十说了。
谢氏大怒:“太不像话了,她居然如此暗算你!这许飞燕,真正是小人得志,拿着鸡毛当令箭!”
“母亲莫气,气坏了身子。”薛香玉连忙安抚,“妹妹无事便好。”
“是啊,干娘,表哥说,下次皇后再邀请,就让我称病,表哥他自有办法。”
她本来也是给皇后面子,并不想忤逆,弄得太过难看,谁想到这皇后给脸不要脸,谢氏想到早逝的姐姐,悲从心来,要是她还在,哪里轮得到这许飞燕蹦跶?她给姐姐提鞋都不陪,早先前也是一副谄媚讨好的做派,现在登上凤位,立刻就露出真面目了。
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阿琬,”谢氏道,“你今日受苦了,回去歇着吧。”
姜琬答应声,离开上房。
谢氏捏了捏眉心,与薛香玉道:“她定是知道阿琬的容色了,想破坏联姻,这回请去宫里,恐怕是要将阿琬弄成侧妃,不晓得是给阿耀,还是给四皇子。”
“不会是皇上?”
“香玉,你怎得傻了?”谢氏斜睨儿媳妇一眼,“阿琬这样貌若去服侍皇上,难道赢不了许飞燕?这皇后之位指不定就能抢到手。”
“可妹妹的家世……”
“家世还不是皇上给的?”谢氏挑眉,“到时给姜大夫封个官不容易?怎么说,他也是神医呢,造福百姓,也算是件大功德。”
薛香玉沉吟:“既然妹妹被盯上了,那还是快将她嫁出去罢。”
“我也想,可钟家被搅和了,不然嫁给钟思睿倒是好事一桩。”谢氏叹口气,想到那混小子傅英,“等阿琬平复下,过两日探探她口风,我再去会一会济宁侯。过阵子,正好都要出门踏春,有的是机会。”
两人这边商量着,姜琬回了院子。
柳氏与姜琰正等在那里。
“琬琬,你真去宫里了?”柳氏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听杨夫人说起时,可把我吓坏了,这皇后娘娘怎么会请你呢,瞧瞧,你的裙衫都破了,你有没有事情?”
姜琬笑道:“能有何事,是公主喜欢斗草,我钻去摘草玩,不小心将衣服弄破的。”
神情很是轻松,柳氏松了口气。
姜琰道:“怎么就不请我呢,不然有我在,娘就不用担心。”
柳氏看向小女儿:“你去了,我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