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南平传来了噩耗。
“南平那些官员自缢身亡的消息传来后,虹玥去求了先帝,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殿内说了什么,先帝盛怒,不顾她还怀着身孕,直接将她贬入了冷宫。”太后也曾去求过先帝,就算是真要打入冷宫,也等她将孩子生下,那是都十一月了,阜阳城的天冷的很快,虹玥一个从南平来的人,怎么受得住冷宫的冬天,腹中的孩子万一保不住怎么办。
“但是先帝没有答应,还勒令我们不许去看她。”
太后清楚的记得,从虹玥被打入冷宫到她过世,先帝都没有踏入过长门宫一步,皇子长到三岁后虹玥在冷宫中上吊自缢,安排皇子去处时,皇上也都交给了她没有过问。
沈嫣听的心中微抽,心疼皇上,更心疼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南平公主,她那短暂的一生才是真正让人唏嘘和疼惜的。
“先帝是在皇上五岁启蒙时才见了他,之后见的次数虽然不多,却胜过以前,皇上养在容婕妤膝下,小的时候就很乖巧,人也聪明,哀家想着,也许是他生的和虹玥太像了,所以先帝才不喜欢他。”
在冷宫的那三年里,虹玥比呆在先帝身旁要开心许多,换做别的妃子,太后根本不会去上这份心,也正是因为心疼,在之后的日子里,太后给与了当时抚养皇上的容婕妤不少帮助。
“你要问哀家如何看虹玥,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女子,虽看着柔弱,性子却十分的坚韧,她能在冷宫中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顺利生下皇上,将他抚养到三岁,其中的不容易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更重要的是,她从未教过皇上一些仇恨的事。”
太后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那是宫嬷领着才三岁的皇上来见他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母妃说,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之后太后提起先帝,还在这个孩子稚气的脸上看到了对父亲的期盼,冷宫里的生活从未影响到过他对别人的看法,这些难能可贵的品质在这个孩子身上出现,太后是没想到的,虹玥竟将他教的这么好。
而皇上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在容婕妤膝下抚养时,见了太多皇宫中的冷暖,变得内敛,不再喜形于色。
“先帝驾崩后,朝中不少大臣也用皇上是南平公主所出这个理由来反对,哀家也算是没有看错人。”说了很多,太后有些渴了,林嬷嬷端上来一杯茶,太后抿了几口,看着沈嫣道,“这些事,皇上若是问起来,你都告诉他也无妨。”
“是。”
沈嫣微垂下眼眸,太后拍了拍她:“哀家累了,你回去罢。”
“儿臣告退。”
沈嫣起身离开,太后看着她走出去,手里的茶没有放下,又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哀家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林嬷嬷接过茶盏后放到一旁,将她从坐塌上扶下来进了内屋,开解道:“娘娘也是在虹玥公主过世后才查到她的死可能与王国公有关,但那时若禀明先帝,皇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些年您待皇上的好,皇上岂会不知。”
王国公当时算是大功臣,帮着先帝平定了南平,又成功让一部分南平官员归顺,安置妥当后让南平连续三年缴贡,这些都是深得先帝心意的事,势头正旺。
那时太后也不能说是证据确凿,禀明先帝只会让当时的六皇子日子更不好过。
太后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朝堂之上,父亲和灏儿为王国公开脱所说的那些话,现在她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派人去卫家,把大老爷请进宫来一趟。”
…………
沈嫣回到永和宫后,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就如太后所说的那样,今年这雪下的大,持续的时间也长,来年融雪时恐怕会更冷。
春冻和这冬雪是不一样的,下雪时觉得冷,还不至于到那程度,但融雪那一阵子,若是时间太久,还会引发一些疟疾。
沈嫣在窗台前坐了会儿,雪势越来越大。
快有一刻钟时,大宝从外面的走廊里跳上了窗台,蹲在台子上,看着沈嫣。
“喵~”
沈嫣看它顶了一头的雪就知道它刚从雪堆里玩回来,可能是这雪太大了,它才没有继续。
“大宝。”沈嫣拨了下它毛发间藏着的雪粒子,大宝亲昵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叫的分外粘人。
“你呢,最是无忧无虑了。”沈嫣抬起它的软爪,想起最初见到它时的情形,捧在手心里都还觉得大,叫起来声音细细弱弱的,但没养一个月呢,满地乱跑后就会欺负人了。
大宝朝外抖了抖身子,跳到窗台下,窝到了沈嫣怀里。
窗外的大雪依旧,一转眼,便是年三十的宫宴。
在阜阳城里,新年的气氛很是热烈,花得起钱买炮仗的,一年到头,这会儿最舍得放,大户人家的烟火没有断过,从宫里往外看去都能感受这一份喜庆。
但是今年的宫宴气氛却没有这么好,花园这儿女眷们和去年一样,主要是玉明殿那儿,全因着王国公的事。
即便是罪名已经定下了,这件事的影响也不小,有些还没被问责的官员,坐在玉明殿里自然也没心思好好喝酒聊天。
坐在前面些的卫大老爷脸色也不太好,他在前来参加宴会时刚去过延寿宫见了太后娘娘,出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神色。
宴会过半时皇上离开,殿上的气氛喧杂了些,这些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年纪不轻的沈老侯爷等人却是先行告退,准备出宫回府。
待到近子时时,外面烟火齐放,余下的那些官员才纷纷出宫。
子时一过,年初一,阜阳城中的寺庙内人满为患,都是前去上香的百姓,山脚下许多香烛摊子冒雪摆在那儿,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寺庙内的人才渐渐少起来。
城中的烟火是放了一整夜,从年三十到新年初五,阜阳城便一直处在这气氛中。
到了初六时各司衙门开始值守,走亲访友过后,初八开始早朝,阜阳城的雪才刚刚开始融化,气温骤降。
春寒料峭,到了十四,元宵灯会开始时,气温要比往年来的低,如此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左右,远山那儿望出去还有雪封顶,二十一这天,是王国公被处以绞刑的日子。
下午未时左右,法场外围满了人。
主审的刑部尚书亲自到了法场,坐在棚下,他身旁坐着的分别是杨大人和孔学士,很快,王国公被人押了上来。
上了些年纪的人都知道王国公,以往跟着先帝亲征过南平,也提出过不少有利百姓的举措,在百姓的眼中,这就是个好官。
在卫老国公和杨大人眼中,王国公同样也是个好官,即便是他纵火烧了那些俘虏官员,逼死了南平公主,但他一心为着大晋,与大晋而言,那就是个好官。
要论王国公的罪,他这辈子除了这件事被人诟病之外,没做过别的对不起人的事。
被关了一个月的王国公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即便是带出来时换过一身衣裳梳了头发给了他体面,这憔悴的神容和瘦削下来的身子是不能掩盖掉的。
在套上绞刑的绳索后,王国公站在那儿,看着法场外这些人,原来是死寂的神情,忽然开始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