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的不算轻易,一柄剑横在了纪凛胸口,兵器声戛然而止。
纪灏笑了,看着走廊下被暂时制住的纪凛:“六弟你又是何苦。”
纪凛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抓住了栏杆,翻身上去成功的跃到了走廊上,十一那一剑刺在了栏杆上。
纪凛朝他逼近,在走廊下的暗卫即刻都翻了上来保护皇上,下一刻,要退回屋子的纪灏身子一僵,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将纪灏逼出屋子时,身后的人露了全脸,那是在内庭中侍奉的一个宫女。
纪灏登基后,乾清宫中的人都换了,除了李福之外,过去侍奉的全都换了新的一批,包括内庭,从嬷嬷到宫女也是另外调过来的,这个宫女,之前也是见过的。
“六弟好本事,还能在乾清宫安插眼线。”纪灏从那宫女身上身上收回了视线,未有所动,看着纪凛,脸上还噙着笑意,“看来朕真的是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纪灏反手迅速掐住了那宫女的手腕,用力之狠,宫女的手直接脱了力,扭转过去后很轻易的就从她手里将匕首夺过来了,从她脖子间划过,一道血痕。
这只是几息之间发生的事,宫女捂着脖子神色痛苦的倒了下去,纪灏脸上的笑意却没能继续维持,那边劲风袭来时,他拿匕首去挡,刺下来的剑力道大过于他能够承受的,虎口处震疼,匕首直接从他手中被打了下去,继而,一柄冷剑紧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转过头看过去,剑的那端在纪凛手上。
纪灏的脸色即刻沉了下去。
上一次这么被人逼迫是三年前的悬崖上,三弟的剑就指在他胸口,将他逼下悬崖。
“你要杀朕。”
“你掉下悬崖后深受重伤,废了一身武艺,到现在都没养好。”纪凛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宫女,“为了瞒住这件事,所有给你看病的大夫,都是有去无回。”
“看来是没有处置干净。”纪灏神色未变,既然他能查到,就是有人活下来了,“六弟是要为那些人讨公道。”
“你从山崖上掉下来时,双腿尽断,腰上还受了重伤,半年内才能下床走动,还伤了根基……”纪凛轻动了下手指,看着他,“你今后不能再有子嗣。”
一个不能生的皇帝继位,重伤未愈,那今后这朝堂可还有太平之日。
纪灏眼眸微缩,从中透出一抹冷意:“你这是在威胁朕。”
“父皇在世时,对大佛寺的僧人都很尊敬,出尘大师主持过数场祭天大典,二哥却因要阻挠我为百姓求雨,将他杀害,你要这皇位,可曾想过那日求雨不成,谣言散播出去,会断多少百姓的希望,还会遭受多少苦难。”
“钱大人满门被灭,傅阁老致仕多年,三朝元老,教导过两位君主,当年北疾乱事,白侯爷出征,战八年,赫赫功绩。”
架在肩膀上的剑始终没有挪开,这让纪灏特别的难受,也许是他眼中的六弟,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反抗的时候,小的时候受人欺负不会反抗,长大了跟在他身后,也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极少有自己的主意,也不会反迫什么。
但现在,是他受制于他,这种感觉尤为的令人不舒服。
似乎是,他不该比他强。
“所以你今日,是要为他们向朕来讨公道。”纪灏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还是你想从朕手中将这皇位再拿回去。”
“二哥你别忘了,我也可以用一样的办法,让你把皇位让给我。”阴损的招数谁不会,撇不开杀人绑架威胁,怎么直接怎么来,他大可以将他囚禁在私刑所内,派人看守,即便是没有让位书,明日一早他纪凛站在朝堂之上,一样的伎俩,也能有效。
“素日里无欲无求的六弟,心里想的也是这江山,母后和卫家助你登基,你就该明白这是下下策中的不得已,朕若回来,你就该把这皇位让给朕!”纪灏的声音不重,语气却很强烈,过去谦逊有礼的神容此刻有几分狰狞,眼底泛着的不是恨意,而是对他口中这江山这皇位的执著,大晋天下也好,皇位也好,本该就是他的。
纪凛始终是淡淡的神色:“两年间你明明活着,却要所有人都当你死了,之后所做种种还置百姓于不顾,二哥,你过去不会如此。”
“过去。”纪灏呵呵笑了,“过去朕兄友弟恭,待你也好,待他们也罢,可曾有对不住的地方,可他们是怎么做的,将朕逼下悬崖,回来之后还假意帮父皇找人,事情败露后谋反逼宫,如今你呢,和他们做的是一样的事,你和朕说过去,没有那些事,父皇现在可能还活着,太子妃已然生下太孙。”
“三哥四哥是有错,但钱家上下这么条人命,他们有什么错。”
“天真,帝位之争何来这么多对错!”他纪灏的人生就是从三年前那过去开始改变的,而他现在拿回这一切有什么错:“你若无意,那日离开后就不该回来,你要是想要这皇位,现在就可以杀了朕。”
纪凛默声,他回到这里,安排的这一切,从来不是因为要争抢这个皇位,他不会拿太后的性命去要挟,也不会把他禁锢起来,他会堂堂正正的赢他。
“我不会杀你。”纪凛收了剑,看着被那些暗卫护送进屋的纪灏,眼神微黯,“我和你不一样。”
这皇宫的守卫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他到底在宫中安排了多少人,查不清也查不明,收回去的那一剑对纪灏来说比抹下去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这条命,像是施舍下来的。
第119章
从太医院回来的李福, 热了一后背的汗,拎着食盒的手半段都不敢有所松动。
食盒的最下层是热水,为了保药碗的温度, 所以拎着尤为的沉, 快到主殿时,李福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抬头看了眼走廊外头,这天儿闷沉沉的, 再不下雨, 夜里都没法睡。
走到了主殿门口, 问过手在外头的太监,得知皇上没有传唤人进去,李福吐了一口气, 对着半合上的门正要开口请示,只听见咣当一声的重响从那缝隙间传出来。
李福的身子猛的一震,握着食盒的手都跟着一颤,里头出事了!
那像是杯碟甩在地上的碎裂声, 又像是纸书被扫落,外头那几个小太监早就已经吓的不敢动了,李福用手按住胸口, 上下吐息了好几次:“皇上,药取来了。”
殿内没有声音,许久之后,透了些暗哑的声音传出来:“李福。”
李福伸手推开门, 迈进去后一直是低着头的,小心翼翼拎着食盒到案桌前,从案桌上被扫下来的杯子碎了一地,还有散开来的奏折,茶叶洒在上头浸湿了一些,还有沾在上头的墨。
桌上的砚台位置都斜了,像是在批奏章时忽然动怒,皇上没开口李福也不敢收拾这些,避过后放下食盒,从里面端出了药,递到案桌前:“皇上,药好了。”
殿内这药味散开后,和茶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奇怪,纪灏从他手里接过了碗,七分满的药汁黑浓不见底,三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喝下来的。
寻常人喝这个,一口下去只怕是要皱的眉头紧锁,但纪灏却似喝水一般,神情中看不出一点难受,还尝了下味道,等药碗见底时,他看向李福,声音清冷:“你的主子离开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李福端着盘子的手一抖,直接跪了下来,垂着头一句都不敢说。
乾清宫里的人都遣散了,唯独留下他在身边伺候,这几个月来李福过的是如履薄冰一样的日子,皇上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阴晴不定,加上他这尴尬的身份,李福夜里都睡不好,现在忽然又问这么一句,李福深觉得自己要脑袋不保。
纪灏看着他,跪在那儿浑身抖的跟筛子似的:“你怕什么?”
不回答不行,李福撑在地上的手还在打颤:“回皇上的话,小的只有您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