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锦倒不似寻常官宦家的千金一般不事劳作,主动帮着端盘子,倒是把展鸰吓得够呛,生怕她磕着碰着烫着,回头知州大人再点兵杀将过来……
展鸰也切了一个鸡蛋一个鸭蛋,诸锦一尝果然爱上了,“早年我们在南边的时候,曾经也吃过类似的,好几年没吃过了。展姐姐,你手艺真好!”
“好吃就多吃些,只别撑坏肠胃。先喝些热汤垫垫,你这一路上骑马,灌了一肚子凉风吧?”展鸰用公筷给她夹了点蒜苗炒腊肉,“冬日也该吃点荤腥,不然身子扛不住。”
小孩子最喜欢有样学样,展鹤见她们二人吃得香,也咬着手指蹭过来,抱着展鸰的大腿巴巴儿的瞧。
展鸰给他看得没法子,弯腰提到身边坐下,只用小碗盛了一点土豆蛋花咸汤给他润嘴儿,又夹了一片肥嫩多汁的腊肉给他磨牙。
见他自己吃的香,诸锦就笑道:“真是乖巧。我曾见过旁人家的小孩儿,比这个都大好几岁呢,吃饭还得一群丫头婆子追着撵着哄着喂,我看着都累!”
展鸰笑而不语,心道那都是惯得,家长是最大过错方……
一顿饭还没吃完,之前展鸰见过的那个年青侍卫就找了来,进门之后见自家小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边吃的兴高采烈,表情就有些微妙。
“小姐,您赶紧回去吧,回头大,咳老爷发现了该急坏了。”
“哼,张口闭口老爷老爷的,夏白,你到底是谁的护卫?”诸锦斜着眼睛看他,手中筷子尖儿上还挑着半拉咸鸭蛋,黄白相间十分好看。
夏白张了张嘴,瞬间低眉顺眼起来,垂头道:“自然是小姐您的护卫。”
“那就听我的,哼,他整日忙于公务,哪里有空管我?只怕我今儿晚上不回去,他也未必发现得了!”诸锦冲他招招手,“姐姐做得太多,我一人吃不完,你也来吃点。”
夏白哪里肯?又劝她回去,诸锦就把眉毛竖起来,义正辞严道:“休要聒噪!若扰了我吃饭的清净,回头我就去父亲那里告你的状!扣你月钱!”
千里迢迢跑来打扰她吃饭,这是人干的事儿?
第15章
夏白没有表情的脸明显僵了许多,也生动了许多。
他自然是不敢真坐下吃,就这么直挺挺立在一旁,柱子也似。
展鸰姐弟俩觉得稀罕,加上他又长身玉立的英俊,两双眼睛便大大方方目不转睛的看,不多会儿,那训练有素的护卫便……红了耳朵,脚尖也不安的往外挪了几下。
他何曾遇见过如此不矜持的女子!青天白日的盯着陌生男人瞧!
诸锦倒是不以为意,简单粗暴处理完了护卫的事儿,继续大快朵颐。
她是真的饿,也是真的想念这里仅仅经历过一次的味道,质朴又纯粹,简单而直接,仿佛具有某种深入人心的神奇力量,让她不止一次的回想起曾经父亲还是个小官儿时,一家三口在乡间温馨从容的日子。
诸清怀是个典型的文人雅士,凡事都讲求意境,口味十分清淡,也不许厨房弄太过粗鄙的民间饭菜。若不是上回女儿带回去的泡菜……坛子颇有野趣,入了他的眼,也是断然不许上桌的。
而他与同样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妻子生出来的女儿却是个异端,天性活泼好动,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诸夫人在世的时候,夫妻二人就时常唏嘘,感情是个男娃投错了胎……
诸锦很喜欢这些看似不上台面的家常饭菜,一口一口吃的认真又仔细,她是真的很享受。
最后,她以一种绝对不符合千金小姐设定的饭量,吃光了一大碗面,喝了一碗蛋花汤,下了一整盘豆芽,还有乱七八糟其他一些东西。
展鸰忍不住开始担心她的肠胃。
还有那咸鸭蛋、咸鸡蛋,你一个人吃了足足两个,就不觉得齁得慌?
诸锦却舒舒服服的伸了伸胳膊,笑道:“好久没有这样尽兴了。”
展鸰心道,确实够尽兴的,估计我们客栈里也就二狗子那厮的饭量能跟您一较高下了。
这小小身躯,到底是如何装下那么一大桌子食物的?
诸锦又道:“得亏着我甩开了杜妈妈,不然她老人家又要喋喋不休了。”
可对着夏白,她却一点儿隐瞒的意思都没有,而夏白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自始至终眼皮子都没多抖一下。
当然,展鸰直白的视线经过的时候例外。
对此,展鸰表示不后悔!
俊男美女本就是上天对人间的一种馈赠,如同行走的松茸,极其珍贵,世人本该尽最大的可能给予重视、欣赏并发自内心的夸赞,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吃饱喝足的诸锦又一口气要了十罐泡菜,硬留下一两银子,这才恋恋不舍的出门。
不过问题来了:
她和后面追过来的夏白都是骑马来的,如今回去的时候多了整整十罐泡菜,还都是怕磕碰的陶罐,怎么拿?
展鸰回屋拿了件绣着翠竹花样的连帽斗篷,里头衬着一层羊皮,“可巧我要进城买些东西,顺便用车送你们一程吧。”
托泡菜的福,她的手头已然重新宽裕起来,大上回进城二话不说就连骡子带车的一整套都配齐了,足足花了十五两银子,买完之后瞬间一穷二白,险些把记账的二狗子心疼的当场厥过去!
诸锦跟夏白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诸锦就道:“也好。有劳展姐姐了。”
展姐姐?夏白隐晦的看了展鸰一眼,这就喊上姐姐了?
“谢什么?”展鸰只当没看见夏白的小动作,“左右我都是要走一趟的。要采买的东西多得很,便是没有你们我也要套车,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们束手无策么?”
不多时,铁柱就帮忙套好了车,顺手喂了骡子一把上好的草料,这才将车赶出来。
原本展鹤也想跟着,谁知还没上车的,竟下雪了!
诸锦欣喜地用手去接,“今年的头一场雪呢!”
纯白的雪花从高空纷扬而下,随风舞动,带着一股不属于俗世的轻盈和高洁,竟叫这荒郊野岭也登时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正经腊月了,早该下了。”展鸰道,又叹了口气,蹲下来,直视着展鹤的眼睛道,“瞧,下雪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估计冷得很,路也不好走,我还要顾着车,万一摔到你姐姐要心疼死了。你先在家同他们玩,顺便写一张大字,回头给姐姐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