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仗可打,武将的地位本就尴尬,现下要想升官进爵,自然更是难上加难。既然没有外敌,只好去平内乱,不过因为僧多肉少,这也不是谁都能抢到的差事。
诸清怀本就欣赏夏白,着意将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他,难免费尽心力帮他划算。
如今的夏白是六品官员,可若是再努力些,立功提到五品上,女儿一过去就是诰命夫人了。
诰命、敕命,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诰命,那可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
到底朋友一场,展鸰不免要多问几句,“危险吗?”
诸锦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白净的脸上飞快的闪过寂寞忧愁和凝重,“真要说起来,总是出去带兵打仗,哪里能一点危险都没有呢?可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又非燕雀,端的志存高远,总该趁着年轻出去搏一搏的……”
展鸰就感慨,“你可当真是个贤内,夏白兄弟好福气!”
说起剿匪,难免有人伤亡,这个……倒不失为一个令酒精顺势问世的好时机。
不过到底还得实验一回,跟诸清怀通个气,等有了详细可靠的实验数据,才好进行下一步。
诸锦抿嘴一笑,“姐姐老是笑话我。”
“我可没有笑话你,说正事呢。”展鸰正色道,“都知道武将的军功是一刀一枪真枪实弹拼出来的,可事到临头,又有几人真的愿意亲手送自己的父亲、夫婿、儿子上战场呢,如今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令人敬佩。”
诸锦笑了笑,眼神有些悠远,“我也不过是能说几句话罢了,真正令人敬佩的,还是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将士们,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到窗外沙沙的雨声,气氛不免有些凝重。
“对了,你做的东西实在太香,弄得我都差点忘了今儿过来的正事儿。”诸锦一拍巴掌,拉着往她的桌子边坐下。
展鸰失笑,“瞧瞧你,你自己东拉西扯的又想念情郎,如今反倒来寻我的不是了。”
诸锦再一次红了脸,哼哼几声,把那些包袱里的东西打开给她瞧,却是一摞硬纸板的布料样本。
“前儿我打发去的人回话了。你是办喜事,自然春夏秋冬的料子都要的,可南面的布料都是按照季节运过来的,这么着反而不好办了。索性先把这个本子拿来你瞧瞧,若有意的,便叫当地的发过来。”
展鸰接到手中翻看一回,只见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上等料子,看着温润,摸着如水细滑,颜色花样更是多的叫人眼花。她不由得十分感慨,拉着诸锦的手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却为我操持这些,实在是难为你了。”
诸锦并不在意,脸红红却认真道:“是好事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今我替姐姐张罗这些也当练手了,回头弄起我自己的来也好有的放矢,一旦遇到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说到最后,她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原本这些事应该交给长辈来张罗的,可展鸰和席桐都没有长辈在头上;诸锦的母亲倒是精于此道,可无奈去得早,剩下的父亲……大面儿上的大物件是懂的,可对女儿家需要的细枝末节的东西也不大清楚。原本等到来日出嫁,诸锦还得指望义母蓝夫人出面,可如今他们两家的官越做越大,隔得也越来越远。到时候还指不定是不是天南海北呢。如何敢指望?她思来想去,到底觉得这终身大事托付到别人手上不保险,索性自己都办了。
诸锦的嫁妆都是从她出生之后就开始攒起来的,当年诸夫人走之前又拼命挣扎着,将自己所能说的话都说了,包括持家之道、驭夫之术,还有婚礼的夫妻相处之道、如何操办嫁妆等等,所以倒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那两条大鱼一条,怕不能有四五斤,又加了些豆皮、豆泡、腐竹、芹菜什么的,当真是满满当当一大锅,足够这些人敞开肚皮吃了。
先煎后烤,此时鱼肉便不像单纯水煮的那样寡淡,细腻又有弹性。夹一点雪白的嫩肉,细心摘去鱼刺,再往那红褐色的浓稠汤汁中狠狠地蘸一蘸,鱼肉的鲜香味美与汤汁的麻辣相互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瞬间把所有的味蕾都激活了。
诸锦笑道好爽快,又接连吃了好几口,吐着舌头喊辣,却舍不得放开筷子,只好狠狠地去吃几口凉面振一振神……
最爱坐饭桌上说话的纪大夫也顾不上出声了,更顾不上挤兑老朋友郭先生,二话不说埋头就是吃,不多时,一张胖脸都涨红了,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瞧着亮晶晶的。
外头下着绵绵细雨,空气中微有凉意,可屋内众人却吃得热火朝天,挥汗如雨,只觉得积攒了一整个冬天和一个春天的寒气湿气郁气,全部在这一瞬间被集体激发出来,好不松快!
铁柱这不怕死的还自掏腰包去柜台上领了一壶小酒,自然不是席桐酿的烈酒,而是寻常水酒,吃几口鱼肉,再抿一口小酒,口腔中登时火辣辣的烧,疼得眼泪都出来,可着实是语言难以形容的痛快。
大宝和二狗子等人看到眼热,也跟着学了一回,结果险些没跳起来,然后就再也不敢尝试了。
鱼肉好吃,可泡在汤汁里的蔬菜、豆泡等都吸饱了汁水,既有素菜清香,又有鱼肉甜美,十分入味,一点都不逊色于肉!
二狗子去抓了个大饽饽,一口菜一口饽饽,吃的停不下来,美的魂儿都要飞啦!
大宝等人不大会吐鱼刺,吃的极慢,眼见着纪大夫手边的鱼刺都要堆成一座小山,几个人却还在塞牙缝,急的眼睛都红了,干脆也去吃菜,哪知一吃就停不下来……
第73章
众人正吃的起兴, 在房里待了一上午的王书生终于出来了, 见此情景还愣了一愣。
展鸰就出声招呼, “你也来吃些吧!”
王书生的喉头动了动,明显是吞了几口口水,不过还是摇摇头:“多谢美意, 不过我还是喝粥就好了。”
展鸰就说:“哎, 你这一路走来, 想必也是累了,每日只吃些清粥咸菜的, 如何使得?”
看他这面颊凹陷的模样,想必连日来也是坐立难安、三餐不济吧。
王书生再三谢过,依旧坚持道:“芸娘身子尚未痊愈, 还只能吃粥, 我只道与她同甘共苦,如何能自己先在这里享乐?”
说完也不顾众人阻拦, 自己去厨房端了两碗粥并两碟小咸菜,都用个大托盘托着,又原路回房休息了。
众人唏嘘一回, 又议论几句,复又埋头吃鱼, 显然是不大记在心上。
倒是褚锦又往后头看了两眼, 觉得有些好奇, 小声问道:“这人是谁?他口中的芸娘又是谁?”
展鸰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昨晚上来投宿的客人。”
到底是有点八卦的,又更小声的跟她附耳道:“瞧着倒像是私奔的。”
“啊??!”褚锦骇然变色, 复又往后头瞧了几眼,然后拧着眉头道:“那芸娘也是个傻的。”
顿了顿又道:“若她还是执迷不悟,继续跟着那书生走下去,这辈子就毁了。”
平时大家倒也看戏啊,看话本什么的,其中确实有什么私相授受、私定终身逃婚啊私奔什么的,可到底画本并非现实,大家只是看的时候图个热闹一笑而过,哪里能当真呢?
褚锦就百思不得其解,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傻姑娘才会取这下下策,跟人私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