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想向老程求助,却不知道怎么上到甲板上找人,又不放心把沐元澈一个重伤员留到舢板上。她无计可施,急得在舢板上团团转,忽然听到阴暗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她吓了一跳,借着昏黄的灯光倒影一看,才知道暗处有人。
“是、是谁?”
“是我。”沈承荣的声音传来,透着气愤和恼恨。
“你躲在暗处干什么?吓人不吓人的,烦人。”沈妍的语气更加气愤。
“臭丫头,你大呼小叫做什么?只怕别人不知道你藏在这儿吗?”沈承荣推了墙壁一下,墙壁上裂出一道小门,露出几缕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四周。
沈妍看清周围的情景,这里没有敌人,没有死尸,只是偶尔有鲜血滴落,她松了一口气,说:“澈儿受了重伤,你替我看着他,我上去找人。”
沈承荣极不情愿冷哼一声,指着那道小门说:“这间小屋里有药物和吃食。”
“除了药物,我还需要疗伤的器具。”沈妍想找回残存的药毒和银针,有这些东西在手,她救治伤病会很顺手,“你把澈儿背到小屋里,仔细看护他,我上去找东西。澈儿要是有危险,程叔不会轻饶你,慧宁公主更不会放过你。”
“你……”沈承荣哼哼唧唧几声,慢慢腾腾出来背沐元澈。
沈妍帮沈承荣把沐元澈背进小屋,又听到沐元澈清晰的呻吟声,她长舒了一口气。她让沈承荣给沐元澈喂清水,又嘱咐了几句,才上到甲板上找东西了。
甲板上一片狼籍,鲜血流淌,尸身遍地,几处火药燃起的火堆忽明忽暗,映红了漆黑的天际,诡异且妖治,焦糊的味道掺杂着血腥气充斥在空气中。
“程叔、程叔。”沈妍穿行在尸堆里,声音发颤,浑身哆嗦。
老程迎上来,丢给她一件暗色的披风,说:“披风是干净的,披上吧!”
沈妍接过披风,看到披风是用蜀锦缝制而成,上面有暗色龙纹,就知道这是御亲王的衣服。她把披风披在身上,身体暖和了,发颤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找到了装银针的荷包,里面只有几根银针完好,其它都弯曲变形了。她拣起没被摔碎的小瓷瓶,又收起散落在甲板上的药丸,一一归类,装入瓷瓶。
从左天佑的尸体旁边经过,左天佑那死不瞑目的凶狠惨状映入眼帘,浸入脑海,她一阵颤栗恐惧,尖叫出声。做为穿越者,她是最幸运的那只鬼,难得有机会附体重生。她不怕鬼,只怕人,尤其象左天佑这么极端变态又凶残的人。
如果不是她用钉子扎入左天佑的百汇穴,武功高强的左天佑哪那么容易就能死掉?不管是一招一式比试,还是内力相搏,老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没有老程刺入的那两剑,左天佑也会死,死于沈妍手中那颗三寸钉。直到现在,沈妍也不敢相信是自己杀了左天佑,杀了这个挑起西魏和大秦皇朝几十次战争、双手沾满鲜血的西魏真正的王者,他也能称得上是瀛州大陆的枭雄了。
“你害怕了?”清冷孱弱的问话声传来。
沈妍回头,看到满身滴血的左占半跪在距离左天佑的尸体三步远的地方,正以漠然的目光看她。沈妍心中一颤,左占是左天佑的儿子,她把左占当朋友。而现在,她却左占结下了杀父之仇,不管左占会不会寻仇,两人之间都会衍生怨结。
“我、我也不想……”沈妍想辩解,欲言又止,双手哆嗦了几下,拿出几粒药丸递给左占,“这是止血止疼的药,你先服用,再伤心也别跟自己过不去。”
左占接过药丸,没有犹豫,一口吞下去,脸庞浮现冷漠的笑容,长叹说:“我不伤心,他给了我生命,却从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因为我娘是歌妓。他认为我娘不配怀他的孩子,我娘受了很多苦,偷偷生下我,反到让他恨了一生一世。我五岁那年,他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就用最恶毒的手段杀了我娘,把我送进了飞狐营。我的武功是他教的,教得很细致,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
左天佑钟爱明程县主,而明程县主却和威远侯世子一见钟情,私订终身,冲破重重阻力,嫁到沐家。左天佑失妻受辱,这就成了心中他的死结,此生此世也没能得已开解。他挑起两国战争,意图吞并大秦皇朝,这都是他报复的手段。
他一生未娶,府中却有女人无数,恣意玩乐,却不允许任何女人怀孕,否则他会亲手屠杀。左占的母亲怀孕后就逃了出来,左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奇迹。左天佑被政敌逼迫,才认下左占,他们之间血脉相连,却无父子亲情。
前年,若不是左占另有目的,沈妍怎么能将御米膏顺利卖给西魏官兵?又怎么能引发那场“瘟疫”呢?而那场“瘟疫”则是导致西魏兵败的直接原因。
因为西魏兵败,左天佑受政敌攻击,被朝臣孤立,失去西魏皇帝的信任,卸掉兵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让左天佑从云端跌落正是左占想要的结果,也是他报复左天佑的方式。而沈妍恰恰帮了他的忙,两人立场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