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睡得特别熟, 不知道穆良一直在看着她,亲吻她。
她陷在梦境当中,十分的沉溺, 梦境当中的人拉着她的手臂, 路过田野和泥泞的山路, 带着她回家吃饭。
凤如青看着面前人的背影, 低声地叫着他——夫君, 你看看我。
那个男人转过来, 凤如青抬眼仔细地看, 那个人的脸却还是笼在一簇白光之中,看不真切。
凤如青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她的脸颊, 带着对方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上, 细细的痒。她伸手抚了下, 还想仔细看清楚那个人,却突然间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 凤如青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鬼王殿内窥视不到外面的天光,可她的寝殿却不是暗色的,而是亮如白昼。
一股一股的灵流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顺着鬼王殿的各个角落,都朝着她的床铺汇集。
鬼境常年鬼气缭绕, 这种被灵流充斥的状况,千万年来从未存在过。
鬼王殿外面骚动的声音不止, 鬼境的上空飞来了数只仙鹤,却碍于阴森的鬼气, 不敢落得太近, 也不敢高声嘶鸣。
凤如青定了定神, 看到穆良背对着她,盘膝坐在床铺之上。他便是这一切灵流汇聚的原因,被召入黄泉鬼境的灵力,全都奔涌着朝穆良的身体倾泻。
穆良的长发和衣袍无风自动,些许正搔在凤如青的脸上,凤如青伸手抓了抓,而后微微笑了笑。
这场面凤如青知道的,穆良进境了。凤如青自然也见过大能修者进境,但如穆良这般大的阵仗,将灵力都招到了黄泉鬼境当中,却还真是头次见到。
凤如青还躺着,短暂的讶异过后,便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穆良的后背,想到昨夜缠绵,索性勾着身子凑上前,勺子状地将正在进境的穆良给环到身体正中。
她不知道怎么为进境的修者护法,但凤如青这黄泉鬼境,绝无人能够在穆良进境的途中打扰,且她拥着被子赤身环住他,这黄泉当中的鬼气,也断然不敢越过她偷偷地钻入穆良的身体作祟。
她脊背弓着,在红艳的锦被中露出,藕般细白的手臂寸丝不挂,缠上穆良的腰身,将正坐着的他拥住,接着便将头埋在了被子里继续睡了。
穆良被搂住的时候,眼皮抖了抖,很快又集中神魂全力冲击境界。
凤如青这一觉没有做梦,睡得十分香甜。
鬼境中的小鬼都在惊奇,竟然有修者仙君在他们黄泉鬼境当中进境。而凤如青大红如婚床的石床之上,穆良心魔散去之后,在浓烈的灵力与魔气的交汇当中,不断地反复冲刷着自己的经脉。
心魔缠绵数百年,现如今散去之后,简直像是心头一块重石放下,穆良冲过七境巅峰进入八境,自八境下品又冲至八境中品,四面八方来的灵力,并不如在仙山上的那么纯粹,那其中带了许许多多的杂念与人间悲苦。
穆良听到地狱的最深处,恶鬼们在痛哭流涕中忏悔,他听到忘川水之下,那阴魂们为了不被同化而发出的哀鸣。
他听到业火焚身的怨鬼期盼生机,听到经年停留在地府当中的孤魂在寻找家人。
这一些细碎的杂念,如溪流入海般地穿梭,最终汇聚于穆良的身体,他停滞在八境中品的境界,又因他心中无尽感悟与同理心,再度向上疯涨。
最终,穆良的境界冲到了九境下品。
鬼境之外红霞漫天,仙鹤争鸣盘旋不去。
而黄泉鬼境当中完全被灵力充斥,鬼气掺杂在其中,无措地退到了十八层地狱之下,这万年来阳光不至的黄泉,竟然白昼般明亮,小鬼们都不适应地蒙住头,挡住脸,躲起来。
但渐渐的,他们发现这灵力并不会攻击他们,他们便又开始出来,稀奇地伸手去触碰。
整个鬼境的秩序有好一阵子处于瘫痪状态,连业火长廊之下的业火也减弱了许多,这弥漫的灵力与释放这灵力的人一般,裹挟着如雨落大地的温柔,悲天悯人的宽厚。
而凤如青浑然不知这黄泉鬼境发生了什么,她如蛇一般地缠着穆良,睡得正酣。
待到一切止息,穆良周身灵力渐渐回笼,他眼中灵流之影如同蕴着万世山川,待到这进境终于停下,灵力如潮水般散去,他漂浮状态的神魂这才归位,长发与衣袍渐渐地落回身上。
他垂下头,看向扣着他腰间的手臂,再顺着这手臂,看到了裹着被子缠缚在他身边的凤如青。
她如艳丽的红绸,是穆良身上唯一的色泽,瞬间便将他从那种悲悯悲怆的状态中拉回人间,陷入这软红之中。
穆良伸手碰了碰凤如青的脸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唇边渐渐勾起。
“小师妹。”穆良轻声叫她。
凤如青没有反应。
穆良又开口,“小师妹?已经下午了,你要睡到明日早上吗?”
凤如青这才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懒散地翻了个身,被子滚落。大片的细腻皮肤暴露在空气当中,穆良气息片刻地停滞,而后伸手拉着被子,将凤如青又重新裹起来。
“小师妹,”穆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进境了。”
凤如青总算睁开眼,笑眯眯地看着穆良,“恭喜大师兄。”
“我的心魔散了。”穆良语调平缓,内心却难掩激动。
凤如青拥着被子坐起来,只盖着关键部位,肩头上还带着昨夜红痕,她盘膝坐在穆良对面,拉住了他的手腕,摸他的脉息。
“我虽不能以鬼气查探,不过大师兄此刻内息充盈如海,经脉全无阻滞,”凤如青说,“心魔确实是散了,也合该散了。”
她手下滑一点,捏住穆良的手,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我早说了,得偿所愿,自然就散了,本也不是多大点事。”
凤如青说完,穆良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回捏,问她,“我是得偿所愿,那你呢?”
凤如青索性拉着穆良拽向自己,和他鼻尖贴着一起,亲昵至极地蹭了蹭,这才说,“我自然也是,昨夜大师兄感觉还不够明显么?若不然现在再来感受一下?”
穆良顿时就无言,向后躲一些,凤如青却欺身上前,“躲什么?大师兄,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说着,已经抱住了穆良,并且伸手拢了下被子,将两个人都卷在其中,凤如青撒娇道,“我不想下床洗漱,大师兄帮我施清洁术。”
白光一闪,两个人连带着被子都被术法清理过,穆良一只手去拉被子,却被凤如青拽回来,“大师兄,才刚刚进境,不庆祝一下?”
“小师妹……”穆良从来没有这么胡闹过,昨夜一夜,今日这外面还是白天,怎么能?
可他被凤如青卷在被子里,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凤如青缠起人来真的能把人缠疯,穆良于情爱之上还尚且青涩,再者说昨夜进展实在太快,他到如今都没能回神。
“小师妹,”穆良耳根通红,按住了被子里凤如青的手,“外面天还亮着。”
凤如青忍不住笑,“亮着怎么了?谁规定的只能夜里?”
穆良辩不过她,只是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凤如青是这样的,昨夜她热辣的语言和最真实的反应,已经把他刺激得到现在脑子还缠成一团理不清楚。
她如今又这般的磨人,穆良属实是扛不住。
没几息的功夫,他就默认了,任人为所欲为。
但是千钧一发,箭在弦上,凤如青又突然放开他起身了,还带走了被子,穆良傻了一下,迅速扯衣袍遮盖自己,而后眼见凤如青坏笑着,披着衣袍,赤脚下地喝水。
被子搭在床边,穆良看着凤如青,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凤如青喝了水之后,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就当着穆良面,穆良眼睛不知看向哪里好,但凤如青穿了里衣之后就调侃他,“大师兄还不起?”
“你……”穆良简直不知要说什么,他意识到他又被她戏耍了。
他抿了抿唇,迅速系好腰带,满面红到滴血一般,从床上下来,又迅速穿好了外袍,接着便朝门口走,凤如青截住他,“大师兄这是做什么去?”
穆良不吭声,眼神难堪地看她,凤如青笑得灿若艳阳,“逗你的,大师兄别生我的气,我这不是……噗哈哈哈。”
凤如青抱着穆良,感觉到他的状态,忍不住发笑。
穆良咬牙,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但憋得脸通红也不知说什么,他就不是个能够开玩笑的人。
诚如他自己说的,他看似温和,实则木讷无趣。
凤如青见他脸都红透了,于是止住了笑意,“好了,不闹了,大师兄才进境,需要多多稳固,况且我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待我先吃了东西,再为大师兄好巩固巩固心魔,保证大师兄散得干干净……唔。”
穆良将凤如青的嘴捂住了,他瞪她,“你怎的如此……”
凤如青拔掉穆良的手,抱着他的脖子吊着,“什么?轻浮?还是婬荡?”
穆良立刻摇头,抿唇片刻说,“你这样很好,坦率直白,要什么便说什么,这样很好。”
凤如青挑眉,穆良又说,“我于情爱之上很愚笨,我猜不到你何时认真何时玩笑,我又无趣得紧,我只怕你不说。”
凤如青摇头,“怎么会,大师兄并不无趣啊,”她的语调变得暧昧不已,“大师兄有趣得紧,又……唔?”
“这个不用说,”穆良故作严肃,实则透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害羞,“你快吃东西吧,不是饿了?”
“那大师兄要走吗?”凤如青说,“要回悬云山稳固一下境界吗,鬼境毕竟灵力有限。”
穆良摇了摇头,“境界很扎实,且鬼境当中进境,我另有一番感悟。”
凤如青看着穆良,“这鬼境当中,千万鬼魂,便是这世间轮回的组成。大师兄心有所感,便到处转转,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穆良笑着伸手摸她的头发,“我有时觉得你还是昔年的那个小丫头,有时却觉得你真的不同了,长大了。”
凤如青“啧”了声,“那大师兄是喜欢我从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
穆良手指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拂过,“我都喜欢。”
凤如青抱住穆良,在他胸口蹭了蹭,“大师兄你带着鬼王令,在黄泉转转,我吃些东西,看看有无事情需要处理。”
穆良接了凤如青递给他的黑沉令牌,凤如青便将禁制打开,两个人分别做各自的事情。
穆良从前被凤如青领着看过了黄泉,但这一次再看,却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如今的境界,需得刻意收敛才能不以威压误伤小鬼,穆良腰间佩着鬼王令,无论到了哪个地方,小鬼们都十分恭敬。
穆良这一转,就转到了入夜,凤如青吃过东西,又在狱叛殿处理了一段时间公事,这才见穆良回来。
“还在忙?”穆良进了狱叛殿,见凤如青手中翻着生死书,没有上前,而是避嫌地站在不远处问道。
凤如青抬头看向他,顿时便笑,“没有,已经结束了。大师兄转的如何,心中可有感悟,阿鼻地狱之下还有幽冥地狱,关押其中之鬼都是万年之前的恶鬼,大师兄若是想要去看看,我陪你。”
穆良摇头,“不必了,我无需再看。”
凤如青起身,走到穆良身侧,穆良将鬼王令交还给她,凤如青接过,随手收进衣袍。
“那我们便回寝殿,”凤如青朝着穆良伸出手,“大师兄,你与门派中联络了么?能不能再在鬼境当中多留几日?”
穆良伸手抓住了凤如青的手,“还没有,我等会便联络……”
两个人一同回到了鬼王殿,一进殿门,凤如青设下禁制,气氛就如同粘稠的蜜糖,开始渐渐弥漫开来。
穆良站在门口,凤如青回头看他笑,他都心跳得飞快,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穆良也从不知情爱竟是能够这般牵动心绪的东西,这实在让他难以适应。
凤如青说,“大师兄,你脸红什么?”
穆良下意识地运起灵力去压制,凤如青却看着他咯咯笑,然后问,“大师兄,我昨夜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确实有点吓到,可穆良却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又说,“你这样很好。”
他不用担心自己的木讷和无趣让她不开心,毕竟先前她的情感都那么轰轰烈烈。
凤如青在桌边坐下,穆良也在她身边坐下,凤如青说,“那你怎么老是躲我的视线,我又不吃人。”
穆良没有说话,凤如青顿了顿又改口,“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吃。”
穆良笑起来,春回大地一般,他这个人有很神奇的魔力,稳重踏实,温柔至极,有时候都无需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心安。
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凤如青都有些舍不得破坏,她起身走到穆良的身边,穆良便将她抱在怀中,轻柔地抚动她的背脊。
“小师妹,我心魔……”穆良话说了一半,凤如青便立刻打断,“不要跟我说谢谢。”
“大师兄,若是要说,也该是我对你说,”凤如青将头搁在穆良的头顶,“悬云山那些年,若是没有大师兄,我怕是早就因为种种原因,被赶下山了。”
而若非穆良耳提面命地给她灌输为人之道,这些年无论行差踏错哪一步,她都不可能走到今天。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谁也没有对谁说什么谢谢,他们之间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个。穆良渐渐抱紧凤如青,心中荡漾着难言的欢愉。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见过她的所有样子,包括沉沦情.欲之时,是他完完全全拥有的人。
他曾经失去了许久,从没料到自己能够拥有,如今真的拥入怀中,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小师妹……”穆良轻声叫她,将她搂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凤如青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通过胸腔震颤到穆良耳朵,很快他整个人都要酥软。
他喉结滚动,手臂的力度更重一些,凤如青被他勒得微微后仰,穆良红着耳根抬起头,对上凤如青的视线,眼中是被欲念翻搅打碎的湖面,他轻声问,“小师妹,可以吗?”
凤如青垂头看着穆良迷离的双眼,轻声道,“我不是说了,大师兄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答应,大师兄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穆良闭上眼睛,勾着凤如青的脖子吻下来,两个人上衣端正地穿着,宽大的衣摆遮盖住无边春色,穆良几乎要将凤如青的腰箍断,迫使她不得不向后仰去,露出天鹅颈项般的白皙脖颈。
凤如青的长袍曳地,在地面不断地擦出沙沙响声,时急时缓,久久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