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会打扰到她的休憩。
他努力克制住继续抚摸下去的欲望,从她的乌黑发丝中抽回了手,顺带又帮她提了提被子, 将肩头盖得严严实实。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因为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就在此时, 纪涵又是一个翻身,手无意识地伸出了被子。
章御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就想塞回被子中, 动作却蓦地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触感极软极暖,指尖因为工作而有着浅浅的一层茧。他轻轻摩挲着这层茧,下意识就想起了她伏案工作时的样子, 以此为初始,他又陆续想到她在生活中的种种样子……
而熟睡中的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紧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像是要将这容颜深深烙刻进灵魂深处,再也不要忘记。
在这过于静谧的一刻,章御终于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
他……是爱她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隐约发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情以来,他彷徨过,懦弱过,不知所措过,然而最终,原本就不甚结实的城池轰然坍塌,意志从来不坚定的守城人丢盔弃甲,放弃了全部抵抗。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刚才发觉了一件关键的事情——彷徨时也好,懦弱时也好,不知所措时也好,哪怕在这些时候,他也无法停下这份心情,或者说它与日俱增。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所以,为什么要抗拒?
即使这份爱让他痛苦,但同时也给予了他同等乃至于更多的欢欣。
他不知道这份爱的尽头会不会是绝路,但他已然决定于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奉上自己的整颗心,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甚至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余地。
章御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请原谅我擅自地喜欢你。
“我想追上你。”
最初明明约好了一并前行的,她却走的那么快,他担心如果再继续在原地滞留下去,有朝一日,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再不能靠近分毫。
“所以,在那之前——”
他低下头,极尽温柔地吻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这里的位置能先为我保留吗?”
——作为交换,我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你。
就这样,在这安静的夜里,他悄悄许下了誓言。
即使她并不知晓,他也矢志不渝。
在这之后,章御安静地离开了。
但与来时不同,他已然放下了一些事物,同时又担负起了一些事物。并且,并非被动,而是主动地完成了一场会让他变得更好……不,是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蜕变。
次日,章御敲响了郑大爷家的门,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突然就要走?小纪知道吗?”
面对马大妈的询问,坐在沙发上的章御平静地回答说:“她只知道乐熙找我签约的事,暂时还不知道我决定签约的事。”
“住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走呢?”马大妈又重复了遍自己刚才已经说出了这句话,这也充分地证明了她有多不舍,“非要搬去那什么员工宿舍?不能留下来吗?”
章御摇了摇头。这件事也许有特例,但毫无疑问还轮不到他来享受。
“可……”马大妈简直快纠结死了,心想这俩孩子抽的恋爱签不都是吉吗?怎么反而越来越不吉啊。一个整天不着家,一个转眼要搬走,这是要掰的节奏啊!咦?等等,她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重点,连忙问道,“小章,你和小纪不会是吵架了吧?”
这边章御还没回答,那边郑大爷就开口了:“少乱说,你觉得小章和小纪是能吵起来的人么?”
马大妈一想也是,一个锯嘴葫芦一个闷骚,能吵起来才叫怪事!可这要说一点事情也没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郑大爷没管媳妇的纠结,直视着章御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得想好了。”
“嗯。”章御郑重地点头。
“要不你再想想?”马大妈还是有点不赞同。
郑大爷却千年一回地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去去,一边去!”
马大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她家那个怂怂的老头子吗?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郑大爷哼了声,“我有话要和小章单独说。”
马大妈咬咬牙,站起身就走,心想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这只毛都快掉光了的老狐狸要玩什么把戏!
事后,难得“雄起”一回的郑大爷被罚承包家务三个月,可无论老伴再怎么威胁利诱,他就没说出那天和章御谈话的内容。实在被逼急了,就只说上一句——
“男人也有男人的倔强!”
是啊,即使温和如章御,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