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涵捏了捏手腕,动作僵硬地坐起身来,往后缩了缩,靠坐在床头。两只脚丫子随便搓了搓,大清早就那么直接下了地,然后一直露在被子外面,凉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后,纪涵就看到章御扯起被子给她盖盖好,然后伸出温暖的双手,自被中抓住了她的脚。肌肤相触的瞬间,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他却抓得意外地紧。
“……”
章御抬头看了眼蔫了吧唧的未婚妻,垂眸不语,无声地认真地帮她焐着脚。
纪涵坐直身体,从一旁临时充当衣架的凳子上抓起他的外套,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回原处。
两人再次被沉默包围了。
直到她的脚重新变得温暖,他才松开手,准备下床:“饿了吗?早上想吃什么?”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她如果不愿意说,他难道还能逼迫她吗?或者说,彻底清醒过来后,现在的他宁愿自己没有做过那个梦,没有说过那两句话,因为有些事是不可触摸的。就像是他国的那个名叫《仙鹤报恩》的民间故事,仙鹤一旦被看到本子就无法再停留在人间,只得选择离开。
如果——如果说她真的不可思议地来自百多年后,那么在他说破了这一点后,她会离开吗?
想到此,章御几近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不敢想象她离开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怎样。他的生活原本就是一片沙漠,哪怕努力去妆点再多的绿意,它们也迟早会枯萎死去,就如梦中所发生过的那样。她是他最需要的那口泉,如若泉水竭泽,那他的生命从此以后将是一片荒芜,再无其他可能。
他后悔了。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
被蒙在鼓里也好,一无所觉也无所谓,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纪涵惊讶地抬眸,没想到章御居然什么也不追问,而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这让她越发觉得羞愧,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考虑过要不要向他“坦白”,可总是拖着……拖着……拖着……总自我安慰说是时机未到,其实,是怕破坏她在他心中的既成形象吧?
在普罗大众的眼中,她如今可以说是百分百的成功人士。
然而其实,无论是现在的成功也好,与他相处的时光也好,和他相恋的事实也好……其实都可以说是窃来的吧?如果没有来自未来的咨询,她也不会找到穆容,并借他顺利敛财;如果没有来自未来的思维,没有查漏补缺的软件,她也不会在动画制作上这么顺利;还有就是……
如果没有来自未来的讯息,他们也许根本无法顺利地走到一起。
她不希望他觉得自己是个窃贼,所以一直都无法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但可惜,天下没有永恒的秘密。
她阖了阖眸,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然后在他的眸中找到了破碎的光,他的神情无助到像是个被丢弃的孩子。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原本就心中惶恐的章御才一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就觉得她要离开了。他想,这算什么?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好的时光才刚开始没多久,就要这么结束了?他不接受,无法接受。
纪涵愣了下,她一瞬间有些犹豫,但随即坚定了下来。以往是她的错,情侣夫妻之间固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但有些关键的事情果然还是不应该隐瞒的。所以她扯下了他的手,“其实我……”
他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纪涵于是又扯下了他的另一只手。
这一次,他选择用唇舌来堵住了她的嘴。
纪涵:“……”这有点犯规吧?
可不然呢?
如果章御选择用脚,他们此刻疑似摇摇欲坠的爱情小船估计就要彻底翻了。
“那什么……唔!”
“我是想说……唔唔!”
“你等我把话说……唔唔唔!”
纪涵:“……”tat什么情况?他已经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吗?
这画风不对啊,她家未婚夫走的难道不是一直温柔纯情风吗?突然换成霸道总裁风是什么个情况?
他吻得不算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这疾风暴雨般的吻让纪涵觉得很不习惯,但同时,她也从这份亲密的接触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她有些疑惑,也有些安心——原来会为此觉得不安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合起双眸,不再如刚才那样抗拒,而是用心地回应起了他的吻。
如同被抚慰了的受伤野兽般,他的动作渐渐地温和了起来,她撤回被吮吸到有些发麻的舌,轻柔地舔舐着他的舌尖。与此同时,缓缓睁开双眸,与他对视。
眸中满是深沉的爱意与歉意。
我爱你。
对不起,一直以来隐瞒着你……
章御的手插入她的黑发中,完全从刚才的狂躁慌乱中挣脱出来的他动作轻柔地托起她的后脑勺,让两人贴得更近。他的齿轻轻厮磨着她的下唇,低声说:“别离开我。”
纪涵笑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才不会离开,除非你不要我……”
“不会!”他抱紧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间,“不会有这种事。”磨蹭间,他不知何时张开唇,咬住了她锁骨边的柔嫩肌肤,轻轻地吮着。她的肌肤柔软细腻,温热的血液在其下静静地流淌着。如果他是吸血鬼就好了,他突然如此想道。这样的话,就可以与她交换血液,与她订立一生都不可逆的契约,永远都不必担心她会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不见。同生,或者共死,都是一件好事。
如此想着的他,无意识地咬了下去。
“那……”纪涵倒吸了口冷气,却没有挣扎,只是略微调整了下身体的姿势,双手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她上辈子的生活,完全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给说你听。”
然后,她抬头注视着洁白的天花板,一点点地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却到底没有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一直都想对你说的,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用一只手捂住有些湿润的眼睛,“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那么出色。还有就是,从一开始,我就对你‘图谋不轨’。”最开始只是想亲密接触,而不知何时,那份欲望放大到了想要完全占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