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娇与赵老太太都认为赵宴平比朱时裕强了几条街, 但在外面的百姓看来,朱时裕才二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这已经不是一般人了, 再苦读几年, 考个举人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像朱昶,中秀才时已经年纪大了,斗志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朱家父子俩俩秀才, 这份美名足以让人忽略金氏当年干的卖外甥女的黑心事,尤其是金氏卖外甥女也不是单纯地图财,是为了救儿子, 儿子都快没命了,金氏想出那主意,也是穷途末路, 没了旁的办法。
母凭子贵,朱时裕金榜题名,金氏的面子都比以前光彩了。
喜讯传开, 媒婆来朱家的次数立即变得勤快起来, 短短半个月, 金氏便给自己定了一个好儿媳。
赵老太太出去溜达一圈,便将女方家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朱时裕的未婚妻是位富家千金, 名叫董碧青。董碧青的母亲是继室, 嫁过来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在夫家的地位极高, 董碧青的父亲董老爷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武安县最有名的玉楼就是董家的产业。
董老爷原配生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秀才郎, 两个秀才女婿也有出息, 纷纷中举中进士去外地当官了。人人都夸赞董老爷会挑女婿,在这种夸赞之下,早在董碧青还小的时候,董老爷便打定主意,要为小女儿也挑个读书人为夫。
董碧青的母亲花容月貌,董碧青却没能继承母亲的美貌,越长越像董老爷,长条脸小眼睛,再怎么打扮也不及两个姐姐。董碧青心气高,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都做了官夫人,她也想做官夫人,非读书人不嫁的。
董家人有钱,董碧青就是长得难看点也好嫁,可是加了“读书人”这个条件,可选择的人选就不多了。年轻俊朗的秀才、举人、官员都有更好的妻子人选,年纪大、长得不太行的,董碧青又看不上,挑来挑去,一晃眼董碧青都十八岁了。
这个时候,朱时裕中了秀才。
董老爷、董太太都将目光投向了朱时裕,个子矮长相一般都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朱时裕够年轻,有机会当官!
朱家呢,朱昶看中了董碧青的两个姐夫都是进士官员,将来儿子真有出息了,官场上有两位连襟照应,比孤零零自己打拼好。金氏则看中了董家的富贵,董太太在董家那么有地位,董碧青的嫁妆绝对少不了。
两家长辈彼此都很满意,到了年轻人相看的环节,朱时裕是不能看董碧青的,坐在董家的客厅里陪董老爷喝茶,董碧青躲在侧室的门帘后,将朱时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不满意,嫌朱时裕矮,嫌朱时裕长得不够俊。
董太太说话很犀利,瞪着女儿道:“知县谢大人够高够俊,人家看得上你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了,还想挑三拣四,再挑下去,你是想做一辈子老姑娘,被你那两个姐姐笑话吗?”
董碧青便不说话了。
这件亲事也定了下来,因为董碧青的年纪不宜再拖太久,婚期就定在了今年的八月初二。
与此同时,朱双双的行情也水涨船高,不过朱双双小有姿色,金氏决定再等等,等儿子娶完了媳妇,她再从那些来说亲的男方当中挑个最好的做女婿,反正朱双双才十六岁,再挑一年也不算太晚。
家里两个秀才,还怕女儿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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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喜气洋洋地筹备着婚事,阿娇的生意遇到了一点挫折。
春天的时候阳光明媚,百姓们都喜欢去街上逛逛,带动的铺子生意也好,阿娇正月底进了两百盒胭脂,到四月底便卖得只剩下十几盒了,平均一日能卖两盒多。生意好,阿娇又一口气进了两百盒胭脂,为此还与赵老太太闹了不快,因为赵老太太也想进货,却得知沈樱与她签的文书约定只能在武安县卖给阿娇一人,除非阿娇自己不想再做胭脂生意。
阿娇的胭脂存货充足了,进了五月天气暴热,百姓们却都不太高兴出门,买胭脂、针线活儿的人少了,阿娇的生意一落千丈,平时一个月胭脂、针线合起来能赚二两银子左右,整个五月下来,阿娇只赚了六钱银子。
刚开张的时候能赚这么多阿娇会很高兴,连续赚了几个月的二两银子,一下子突然缩水一大半,阿娇就愁了。
阿娇赚的银子少了,就相当于赵家赚的银子少了,赵老太太也跟着愁,但看看阿娇存在地窖里的两百盒胭脂,整个五月只把前一批货剩下的十几盒胭脂卖出去了,赵老太太又暗暗庆幸,幸好她没有抢到这批货。
阿娇愁,愁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个泡。
她这个泡是上午突然起来的,早上赵宴平出发时还没有,到了傍晚赵宴平回来,见她急成了这样,晚饭后便没有急着睡觉,拿着蒲扇坐在床边给她摇扇子,低声安慰道:“做生意都这样,有淡季、旺季,你没亏欠已经很不错了,等过阵子天气凉快下来,生意也会恢复过来。”
道理阿娇都懂,可到手的银子少了,她就是急。
赵老太太喜欢埋怨翠娘不会卖,没有直接说她,但阿娇听着赵老太太的唠叨,她也烦,再看翠娘、郭兴委委屈屈的样子,阿娇的烦恼就变成了三份,一份替自己,另外两份替翠娘兄妹俩愁。这么热的天,兄妹俩出去一站就是一整天,也不容易啊。
可阿娇不能在官爷面前说赵老太太的不是,否则便是给官爷添堵了。
还好,今日又多了一个可以抱怨的人。
阿娇哼哼道:“我生意不好,有的是人看笑话呢,翠娘说,今日我舅母去棚子前面转悠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笑话我们东西卖不出去,说什么董家玉楼的生意仍然红红火火。郭兴当她胡诌,偷偷去玉楼那边看了,我舅母说的居然是真的,玉楼里面仍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阿娇想不明白,既然天热,为何只有她的棚子生意受影响了,董家的玉楼就没关系?
赵宴平办案经常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晃悠,对此他倒是理解,解释道:“去玉楼的多是富家太太小姐,出行做轿子,有丫鬟扇风伺候,玉楼还准备了各色冰饮招待她们,她们自然还愿意出门。去你那里买的多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手里有些闲钱,但用不起轿子,自己便懒得热天出门了。”
归根结底,阿娇做的是小生意,铺面不大,吸引不了大户人家。
阿娇一听,更加泄气,冰是稀罕玩意,她可买不起。
一泄气,烦上添烦,阿娇更睡不着了。
脑袋从床上探出来,对着打地铺的男人问:“官爷,你睡了吗?”
赵宴平回道:“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