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遇看着那两扇窗户离地面的距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始朝宁不朽的窗户攀爬过去。
宁不遇还没开始修仙,不懂修仙者那些阵法禁制,于是想的也比较简单。既然进不去门,那就走窗户。
醉芳斋每一层都建很高,待宁不遇爬到宁不朽窗户那里的时候,离地面已经有十二叁米了。
就算是练过功夫,宁不遇也是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而且最难的是宁不朽的窗户外面没有任何落脚点,宁不遇完全是靠臂力挂在宁不朽窗户外面。
一方面是宁不朽完全想不到会有人从窗户闯进他的房间,另一方面则是醉芳斋本身就有很多防御阵法了,宁不朽给自己的房间设下阵法纯粹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怕自己平日里打扰到宁不遇,便只在房门上设了道带有隔音的和阻拦的阵法。
于是宁不遇还真就从窗户进到了宁不朽的房间。
一进来,还是凡人之躯的宁不遇便感受到了这满屋的刺骨冰寒。
宁不遇脚一落地,便滑了一跤。地面上的冰霜已经结成了冰层,平滑的表面使毫无防备的宁不遇滑了一下,但幸好他反应快,伸手把住了旁边的镂空屏风,避免了自己出现滑倒的囧像。
待他站稳后环顾四周,便看见了宁不朽被层层迭迭的冰凌包围着。
那一块一块的冰凌像是花瓣一般,把宁不朽包裹在中心,而宁不遇则是像陷入了沉睡的睡美人一般,在这朵冰制成的花中啜泣地等着英雄的降临。
宁不朽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白霜,眼泪还未流流下,便在眼尾处结成了冰珠。一颗一颗地冰珠子像是钻石一样,从宁不朽的眼角掉落在身下的冰凌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宁不遇快步上前,对于他来说,屋内的温度已经冷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他无法控制地打着寒颤,牙齿也咯咯作响。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因为每一次呼气都会带走他身上仅剩不多的温暖,而每一次吸气则是会让冷气进入到体内。这冽冽寒气就像是刀刃一般,刮的宁不遇嗓子发疼,甚至嘴里都尝出了一丝血味。
宁不遇急步上前,隔着衣袖用手掰断了两叁根宁不朽身边的冰凌,才堪堪从剩下冰凌间的缝隙中钻过去,到达宁不朽的身边。
“喂,醒醒。”宁不遇用力摇晃着宁不朽,可宁不朽怎么也不叫醒。
宁不遇也快撑不下去了。这寒气是由宁不朽散发而出,越靠近宁不朽,温度便越低。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手指被冻僵到连弯曲都变得困难。
宁不遇不懂仙术,但火克冰这种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他从冰凌间的缝隙钻了出去,用尽力气奔向房门,伸手一推,果然,这门虽然从外面打不开,但却可以从屋内打开。
宁不遇怕这门上的仙术会让这门自动关上,于是又就近在宁不遇的屋内搬了两个花瓶抵在门旁,自己则是又跑回到了院子里,将院子里那些可以发热的石头搬向宁不朽的房间。
有宁叁春给他的项链,石头上散发的高温对宁不遇来说简直就像没有一般。就跟普通的石头一样,伸手就能拿,一点也不烫。
宁不遇抱起两块婴儿大小的石头,直奔宁不朽的房间。
当宁不遇返回到二楼时,发现冰霜竟已经蔓延至楼梯口的位置了。
宁不遇心知宁不朽的状态越来越恶劣,便将怀中的两块石头放到了宁不朽的身边,转头便马不停蹄地又搬了两块石头回来。
有了石头所散发的高温,宁不朽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虽然屋子里依旧很冷,但寒霜已经没了再继续向外扩张的势头。
宁不遇如法炮制,不停地往宁不朽的房间内搬运石头,就算汗水浸湿了衣裳,手臂和双腿因为过度的劳累而颤抖,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援救宁不朽,虽然有怕宁叁春训斥、从此对他冷眼相待的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他真的想救宁不朽。
宁不遇想要宁不朽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在意宁叁春的看法,更是因为宁不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既然能救,救了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坏处,那就要救。
在凡间时,七王爷极其信佛。
七王爷年轻时虽在军营里征战过几年,但本人却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做的每一件善事恶事最终都会回报到自己身上。
七王爷经常教育宁不遇,让他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多做善事。
经过长达十年的半洗脑式教育,天性凉薄的宁不遇竟也被他教出了几分人性。
当宁不遇重复搬运石头十来次后,他终于累的再也动不起来,直接连同怀中的石头,一起倒在了宁不朽身旁。
宁不遇疲累到了极点,手因为筋疲力竭而抖动着。
但宁不遇的这番劳累很快便见了效,屋子里的温度逐渐攀升,冰凌也化成了温水,将整个屋子里的地板淹没。
这点水倒不至于连人都给淹了。宁不遇躺在温暖的水中,即使他已经累到眼皮都在打颤,但双眼却一直死盯着宁不朽的脸,大有不看见宁不朽醒来,他就绝对不昏睡过去的架势,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幸好,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宁不遇就看见宁不朽的睫毛微动,眼皮缓缓上抬,莹莹眼眸中含着还未落下的泪水和孩童般懵懂的迷茫。
宁不朽醒了。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钥匙一样,当它出现在宁不遇的脑海中时,无数的疲惫与困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而宁不遇也放纵了自己的精神渐渐被疲倦吞噬,合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宁不遇看见了宁不朽那慌张的表情。他满脸泪水地冲了上来,惊慌地伸手,想要触碰宁不遇,但却又怕自己伤害到宁不遇,最后只能无能地哭泣。
很久以后,每当宁不遇回忆起他自己的过往时,都会忍不住地想,如果他这天没有去救宁不朽,而是放任他不管,他跟宁不朽是否就不会变得越来越亲密?
如果他与宁不朽的关系不再亲密,是否他就不会再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