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这女孩懂武功,而自己又落了单,她想自己也不能对人家表现得太有敌意,故淡淡道:“姑娘有心了。”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虽然昨天那个凶男人,不同意我们做朋友。但我心里却是把姐姐视作朋友的。”孙静持恬然一笑,接着从地上连根拔起一株龙酥草,好奇地问谭蜜:“姐姐这是什么?刚才我看你好像在收集里面的紫色果实?”
“这……”谭蜜眼珠在眼眶里打了圈,临时编出了套说辞搪塞孙静持,“前两年,我曾被卖到谭家,成了服侍住在这儿的柯夫人的丫鬟。夫人对我很好,最后看我思念家人,还把我的卖身契撕了,送我出谭家。
我听说谭家被匪人所灭,夫人惨遭不幸,故才特来收集这种子,准备将夫人喜爱的草,种到我家乡的院子里去,以此来怀念夫人当年对我的恩情……”
“原来是这样!”孙静持眼圈和鼻尖都有些发红,“这位夫人是好人,姐姐也是有情有义的人。静持真是没交错姐姐这个朋友。”
谭蜜心里擦了好大一把汗,这姑娘竟还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尴尬地笑了下,谭蜜道:“我还要回去和哥哥他们汇合。那个……姑娘你知道的,我哥哥不太喜欢你和你哥哥,所以我就不同你一道回去了。”
“那好吧。”孙静持眼里有些失望,但想到昨天客栈中不快的一幕,她倒是没有再纠缠下去。
——
“静持。”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谭蜜刚一走出院子没多久,孙昭就在院中现身了。
“不止我,柳先生也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目光炯炯,面容英俊的男人从孙昭身后走出,他朗朗笑了声,颇为怜爱地拍了拍孙静持的头,道:“小静持,好久不见了!”
孙静持眼光灿灿,兴奋道:“柳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逸欢“嘿嘿”笑了几声,额角虽有细纹,然非但不损其面容的精致,反为他积淀下不少成熟与沧桑,“我来遥县和小昭汇合,顺便来谭家,探访一位故人,可没想到谭家却已经……”他连连摇头。
孙静持的注意力没放在他的低落上。她轻“咦”了声,道:“奇了奇了,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是来探故人的?刚才我的一个朋友,也说是来探望曾住在这座院子里的夫人的。”
“哦?”柳逸欢有些诧异,“她是这夫人的什么人?”
孙静持:“也不是什么特别人,只是说前两年曾服侍过这位夫人。”
柳逸欢讶异,“前两年?!”
“先生可有哪里不对?”孙昭问。
柳逸欢捋着下颌青须,半晌方淡淡笑了声,道:“前几年时,我逃难时,曾隐匿在谭家,做过一段时间的教书先生。据我所知,住在这里的那位夫人已经死了快要十年咯!”柳逸欢狭长凤眸微挑,促狭道:“所以,小静持,你那位朋友侍奉的难道是鬼?”
孙静持不寒而栗,感觉自己被骗了,心里很是失望。她从小饱读各类旁门左道的书籍,但涉世未深的她,到底不懂人心。
孙昭这位严厉的兄长,这下了可逮到了机会,他顺着柳逸欢的话,开始谆谆教导孙静持——不要轻信他人。
孙静持听得不耐烦,急忙寻了话题,同柳逸欢道:“诶?先生该不会来探访的是你当年的相好吧?沈姑姑,知道了可是要吃醋的哟!”
“机灵鬼!”柳逸欢笑道:“不是什么相好的,是一位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当家我以为你姑姑她死了,意志消沉,萌生了死意,是那个小姑娘告诉了我要活下去……故若不是她,我恐不会和你姑姑有今日了。”
“哦!她叫什么呢?”
孙昭挑眉,不悦道:“人都死了,你还管她叫什么!”说完率先几步往院口处走。
孙静持和柳逸欢紧随他其后,柳逸欢看孙静持不开心,末了,也只好哭笑不得地告诉她,“她是谭家排行第四的小姐,名字叫做——谭、蜜。”
孙静持没听清楚,咯咯笑起来,“好怪的名字!这世上居然有人叫糖蜜!”
柳逸欢微怔了下,轻笑,并没纠正孙静持的错误。
**
谭蜜没想到她从黛妃崮外的兵营去谭家仅花了三日,而回到涂煜身边却花了十五日!
那日她从谭家回到客栈,涂煜派来的人就现身了。
他们受了涂煜嘱托,一方面要暗中保护他们几人,一方面则负责在谭蜜从谭家归来后,出面稳重谭蜜、田颂等四人,尽可能地拖慢她们的回程。谭蜜知晓这是涂煜的体贴,怕她回去得太早——身处险境,但他这种做法却没能让她痛快。
短短半月归程中,她饱尝着担忧和思念的双重煎熬。
四人并没有被带到兵营或黛妃崮,而是被涂煜派来的人,直接带到了南丰城。
大珣的最高地域单位是州。北地有三州,由北至南依次是辽州、坦洲、垠州,黛妃崮是由坦洲进入垠州的重要门户,位置险要,却是南丰的卫城。其各方面拿来和南丰比较,都是逊色一大截的。南丰隶属垠州管辖,南边与直属皇权管辖的捷州相接,战略意义非凡。
谭蜜不懂这些,但以前在谭家的时候,她经常听那些走南闯北的采办小厮说起——南丰的繁华。
据说,京城老字号秘法制作的各种干货、点心,南地出产的上等胭脂、丝绸,甚至东边来的各色精致小玩意儿,皆能在南丰寻觅到。
是以这些年,在谭蜜心里,南丰基本等同于天宫,是神仙才住得的地方。
穷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来到南丰。
不过当她坐着的马车驶入南丰城,真切地听着马车撵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咯咯响声,她竟没兴趣探出车外看一眼……
此刻,她心心念念的惟有涂煜一人。
——
都督府。
谭蜜等四人一踏入宽阔敞亮的院落中,就听到了自正厅中传来的争吵声。
“依我看啊,南边孙家,自称上将军,那咱们就叫天将军,总之非压过去他们去不可!”
“不可不可,孙家根基繁厚,我们当家的却是初掌军权,若这样直接叫作‘天将军’,恐会留给将士们好大喜功的印象,不易安抚人心!依岳某看,还是权且称都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