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明显,但它真正地存在着,就好像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莫忘”,用冰冷的笑容嘲讽着眼前的男人——难过吗?痛苦吗?那是你应该承受的,因为你也把它给予了我!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女孩敏锐地觉察到,不能再让这情绪继续蔓延下去,否则,不仅父亲,或许连她自身也会发生某些完全不想看到的变化。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那……小忘你是想吃什么面?”
“我想吃爸爸下的!”
“我下的?”莫霖稍微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看到了女孩的笑容,那是在过去的日子曾经无数次看到的笑容,仿佛把一切信任都交托到了他的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与愤懑。
“嗯!爸爸下的面条最好吃了。”
男性在这个刹那,心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就好像吃了还未成熟就从枝头摘下的青柠檬,酸苦地让他的喉咙都有些做哑:“好……”而后却再也难以说出一个字。
女孩注视着男性走入了厨房的背影,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抬起手注视着不知何时依然被掐出紫痕的手心。下一秒,她的视线被父亲左右翻找的身形吸引了。愣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自从艾斯特来后,家中很多东西都换了摆放的位置……而她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到这一点。
但是,直接问她东西的位置就可以,爸爸却宁愿选择自己去翻找也不愿意与她对话,是因为觉得吃力吗?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他呢?明明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们明明是父女,为什么会到达现在这个地步呢?
女孩在这个刹那,心头同样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也许这真的就是所谓的父女天性。
但同时,她也强烈地意识到了一点——哪怕再小心翼翼,已经破碎的东西似乎就真的再难修补了。
不,也许还是可以修复的,只是那需要太多的时间,也需要太过的精力。而就算如此,就像是摔碎后重新粘贴好的花瓶,细细看去,总能发现微小的裂痕。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知道——爸爸变了,而她也是一样。
一种浓重的悲哀将莫忘笼入其中,这种感觉是她在以往的生活中从未觉察到的。不,笼罩着她的并非只有悲哀,还有一种好像哪怕费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力感。
悲哀与无力,它们如同双生花般,枝叶缠绕地将女孩紧紧束缚,以至于一时之间她甚至呼吸困难,眼睛也渐渐模糊。
真的好讨厌……
“陛下……”于不远处观看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
——又来了,那种明明没有在哭却比哭泣更让人觉得心疼的表情。
“光喊有什么用?”格瑞斯轻哼了一声,“要么狠,要么忍,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吗?”
“……那是陛下的生身父亲。”如果伤害或是杀死那个男人可以达到目的,艾斯特知道自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很清楚,陛下的心地到底有多么的高洁,即使伤心到了这个地步,也绝不会想看到自己的亲人收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啧!”而格瑞斯,也非常明白地知道这一点,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非常不愉快,“难道只能这样看着吗?”
“不,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依旧觉得……”
“什么?”
“如果是陛下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你这话还真是不负责任。”
“……”
紫发青年转过头,眼神隐忍地看向屋中沉默着的女孩:“但是,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格瑞斯……”
“再怎么说我也是守护者,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的主人。艾斯特,不要太小看我了。”
“……”
而此时的女孩,心中依旧充斥着厌恶的情绪。
只是,她所讨厌的,并不是爸爸,而是这样的自己!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依旧自怨自艾、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明明不久之前才决定了,要好好地快乐地活下去。
不改变,是不行的。
虽然马上改变也是不可能的,但至少……
女孩突然伸出手,猛地擦了擦脸,而后对着厨房中的男性喊了出来:“爸爸,我也来帮忙吧!”
“小忘?”莫霖惊讶地回过头。
女孩笑着重复了自己的话语:“我也来帮忙吧,最近我有很努力地练习切菜!”
“……”
至少像这样踏出第一步。
也总要有人先踏出这一步才可以,否则瓶子可能就真的会永远那样碎下去。
这并不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