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看不出来喜乐,心里却如千军万马踏过草地一般,想拼命地撕声呐喊,历经两世,他也是有后的人了。
胥老夫人有些失望,这个大孙子,什么都好,就这张脸,总板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把雉娘放在心上呢?
“行了,你出去吧。莫要在雉娘面前露出端倪,万一不是,就怕她多想。”她再叮嘱一句。
“孙儿明白。”
胥良川从老夫人的屋子离开,走出门外,觉得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园子里的青柏也绿了一些,就连光秃秃的花圃,也像是要出新芽一般。
他快步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掀开内室的珠帘,红幔帐挂在金钩两边。锦丝的锻被中,露出一张如玉般无暇的小脸,乌黑的发丝铺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翘着,小嘴儿微嘟着。
轻轻地坐在塌沿,一瞬不眨地望着熟睡中的小姑娘,视线往下面移,隔着锦被定在她的小腹处。
那里,真的会有他的孩子吗?
她如此的娇弱,真的会成为一个母亲吗?
前世里,他情冷缘淡,对于女子并无什么感情。也从未想过为了延续血脉而娶妻,晚年时,偶尔想起,只觉得愧对先祖,自己并没有什么遗憾。
今生,他得到的太多,有她,将来还会有子,有女。这个小姑娘,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雉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被人盯着,慢慢地醒过来。一醒来就对上他深遂难懂的眼神。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夫君,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
“不久,刚才,马上午时,正好起来用饭。”
还不久,都睡到中午了。雉娘赶紧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谁知胥良川更快一步,将她抱起来。
她让乌朵进来简单梳洗后,青杏就从厨房传了饭。
夫妻两人用饭不用旁人侍候,胥良川前世独处惯了,雉娘又不是真正的古人,总觉得自己吃饭有人看着,饭吃得不香。
她感觉腹中很饿,夹起一筷子鸡肉笋丝儿,嚼了几口,皱了皱眉。
胥良川问道,“怎么了?”
“好像今日的茴香放得有些多,吃得满嘴的茴香味儿。”雉娘说着,不再吃这道菜,转而吃其它的菜,都尝了一口,放下筷子,喝了一碗鸡汤,就着鸡汤吃了小半碗饭。
胥良川也将今日的菜一一尝过,和平时一模一样的味道,哪里味重了?
“今日的菜都不合胃口吗?”
“嗯,都有些味重,许是厨子调料放得有些多,等会让乌朵去说一声,明日不要再放许多。”雉娘喝完鸡汤,又觉得胸口处有些闷,鸡汤喝下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胥良川眉色未动,给她倒一杯茶,想了想换成蜜水。
雉娘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喝过蜜水后,觉得好受一些。
饭后,雉娘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靠坐在软塌上,脑子里放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胥良川离开一会,去找胥老夫人讨教,胥老夫人一听,一拍桌子,笑起来,“这就没错了,有身子的女子,胃口就是会变得奇奇怪怪。你且不要声张,待胎相稳了,再请大夫看脉。”
“可是,这吃不下东西怎么办?”
胥老夫人略思,“这好办,雉娘应该是味觉变灵敏了,我这就吩咐下去,以后她的饭菜不用任何调料,只放盐,看看雉娘还闻不闻得到味道,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法子。”
胥良川不懂这些,见祖母有了法子,想着姑且一试。
天开始灰蒙时,夫妻二人出门,胥良川扶着雉娘上马车。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长毛垫子,他吩咐车夫驶慢些,不必赶路。
马车行到南门城墙角,那里已经挂满了花灯,远远望去,如长长的灯龙,看不到头。城墙里的街道两边都是卖花灯猜灯迷的摊子。街道中行人挤挤,胥良川小心地扶着她,一只手张着避开人群。
雉娘很是兴奋,感慨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灰暗的天空在灯火的映衬下,分外的空灵。虽然比不上前世城市里幻彩斑斓的霓虹,可是却透着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她的水雾双眸晶亮亮的,闪着兴奋的光芒,小小的身子就要往前面挤。胥良川赶紧拉着她,稳住她的身形。
“慢些,不急。”
她笑了一下,开始观赏起身边的花灯来。
灯谜大多都是字谜,有好猜的,也有生僻的。
她兴致颇高,却也不去参与那些猜字的,就站着看别人如何猜字,看到别人猜中后,拿到灯笼时的开心,感受着他人的那份喜悦。
夫妻两人遂个摊子地走过去,花灯各式各样,有花瓶型的,有鸟兽类的,琳琅满目。她的手被身边的男子紧紧地牵着,满心都是温暖,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场景,前世就算是做梦都没有想过。
突然,不远处酒楼上,有个人在朝他们挥手。胥良川个子高,一眼就认出是二皇子和韩王世子。
那家酒楼的门前围满了人,都在猜着最高处的花灯,花灯是一只展翅的鲲鹏。酒家下面有文书,若能猜中鹏鸟上面的灯谜,赏银十两。
围观的人都跃跃欲试,皆没有猜中。
二皇子和韩王世子已经下了楼,很快挤到夫妻两人的身边。二皇子玩笑道,“方才我们都没有猜出来,不如表姐夫试一试。”
胥良川可是公认的才子,大家心中的京中第一公子。
雉娘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淡淡一笑,抬头望去。
花灯下面悬着一张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酒家出来说,这是个字谜。要猜谜却没有谜面,可难坏了围观的百姓。
胥良川淡淡一笑,挥笔在白纸上写着:鷠
雉娘惊讶,这是个什么字?她可不认识。